<中華副刊>關於水流的辯證

 ■蔡慶輝 河水流動的底蘊 滿載靈魂的韻律 所有的浮沉 情歸河的入海口 豈止是日落前 黃昏後的 一席黝黑辯駁 晨曦來過 便有朝陽緩緩升起 為生之微光開窗 安頓的溫柔 只是生的盡頭 便是死的迴流 經歷 兩岸青翠的招手 終於落下 一葉 孤零的辭行 送行的花朵 依然綻放 依然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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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再會 鳳凰木

 ■張定國  家門前農地、果園被重劃為建地後,炎炎夏日住家首當其衝,在熱浪的攻勢下,若無空調火力全開,我早流亡至圖書館等場所生存了。但長期下去帳單的數字將隨著溫度計不斷上升,遲早棄械投降。為了脫離苦(熱)海,爺爺從友人那取得鳳凰木種子,用力一揮,將充滿希望的種子灑滿那塊光禿的建地,看能否為我們騰出喘息空間。  挺過老天的磨練,光禿的建地聚集成一座鳳凰林,最靠近家門的鳳凰木高聳的特別醒目。爺爺對此充滿著驕傲感,燥熱的風經過鳳凰林的輕撫下,如沾水薄紗輕觸身軀帶來涼意;靠家門的鳳凰木提供的保護傘,抵擋四周傳來的熱箭襲擊。尤其它配合時節秀出鮮豔紅冠時,在風的指揮排列下,紅冠飄散如小火苗點綴它身邊,向外展示它旺盛的活力而沒有炙熱的煩躁。  然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鳳凰木們帶來遮蔽的日子終將結束。主管機關要求整理建地,鳳凰木們也在清除名單上。或許預料這天的到來,它們並未呈現病懨懨樣貌,鳳凰林仍堅守崗位化解熱氣;距離清除日越近,靠近家門鳳凰木的紅冠便燃燒旺盛,像是用盡所有力氣呈現它最耀眼的模樣,直到成為斷枝扎在土中,回歸大地的一部份。  或許大家遺忘鳳凰木們的付出、促成它們誕生的因果,但即使身影不在,我仍會記得它們。謝謝你們的庇佑,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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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歷史

 ■汪啟疆 天地、如海那麼外展活躍 鹽在所有道路化作汗和塵沙。 生機宿命,任何背脊椎節彎作史頁縫紉。 多種身份與世界 一直在路途景緻內跋涉 於是身體內古老巨大的呼喊要醒來。 出師表正氣歌顏色 君親師的昭然,血骨的塵屑喊聲 化作喊聲 出現在你我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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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襪管

 ■劉洪貞  昨天早上六點多,我的左腳膝蓋被一個送報帥哥機車後架上,裝報紙的箱子撞了一個大包,又痛又瘀血。  為了要冷敷,我把冰塊裝入塑膠袋貼在膝蓋上,再用布條綁著。沒想到這種綁法不牢靠,沒走幾步路冰塊就滑了下來。  當我正在想該用甚麼綁,才能穩住冰塊時,忽然看到洗衣籃裡預洗的襪子。  於是我找來舊襪子剪去腳板部分,把上方的襪管就套在膝蓋上。為了要緊實些,我一連套了兩隻,結果效果特佳。  女兒回來看到我的「傑作」好奇的問,怎麼會有這點子?我告訴她自己在念初中時,就有這個經驗了。那時每天訓導主任都在校門口檢查沒穿襪子的。我一雙襪子要穿三年。洗久了腳底就搓破了,不得已只好剪斷它,把剩下的襪管套在腳踝上方再穿上鞋子,這樣看起來就像有穿襪子一樣,可以瞞過檢查。儘管,這方法管用,但也有穿幫的時候。  記得,有個下雨天,我的兩隻鞋子滿是泥濘。就在校門口水溝旁,脫下鞋「襪」清洗。正好被路過的訓導主任看到,我穿襪子的模樣。  他一臉驚訝地看看我的腳,再看看尷尬的我,然後跨上腳踏車離去。本以為他日後會刻意為難我。沒想到每一回在校園相遇,他都視而不見,就當甚麼事都沒發生,這讓我好感動。  畢業後我會在教師節的賀卡上,寫下我對他的感激與包容。是他幫我隱瞞了襪管的秘密,才讓買不起襪子的我可以安心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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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半杯咖啡

 ■宋隆輝  晨起,從半杯咖啡,開啟了我亮麗的每一天;不但喝感覺,喝回憶,也喝下快樂與幸福。  上班的時候,難免有客人前來洽公,基於禮貌,泡一杯咖啡,最簡單,又深具誠意,於是乎買了一些三合一咖啡包備用;有時候一天要碰到好幾回,自己也得陪著客人共享咖啡香,於是乎想到了一次只喝「半杯咖啡」的妙招,既不失禮,也能在談笑自如當中,不至於喝下太多的咖啡。  有時候,同事或洽公的客人,一時嘴饞的話,看到我在辦公室,一定指名要我幫他們泡咖啡;在場的同事見狀,以疑惑的眼神打量著,然後不解的問:「為什麼要指名誰來泡咖啡呢?誰去沖泡咖啡,還不是都一樣。」  由於大家都是熟稔的好朋友,有話直說,便是最好的正解,於是他們面帶笑容地回應:「因為只有某人泡的咖啡,最能挑逗味蕾,喝了也最有感覺,還會在無意之間,喳兩個響唇呢。」我聽了,心頭暖呼呼的,沒想到只要用點心思加上誠意去泡個咖啡,也能得到實質的回饋,是我始料未及的美事喔!  這位同事聽了之後,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想請教你泡咖啡比較好喝的秘訣是甚麼?」  「哪有甚麼秘訣,只要適合自己的口味,加上沖泡時,注意一些小細節即可。」他仍然不死心地抓著我問:「拜託你講清楚一點,好嗎?」  看到這位同事那麼用心的求教,於是我便將泡咖啡的留意事項告知於他:「首先,先問對方喜歡喝甚麼品牌的咖啡;然後沖泡時,水一定要熱騰騰,才能逼出咖啡的香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開水與咖啡的比例要恰如其分,才能喝出咖啡的香醇濃郁。」  其實,我原本是不喝咖啡的,所有咖啡都送給有緣人喝,隨後為了與人接洽事情,加上常常出外旅遊,難免會喝上一兩杯咖啡;久而久之,舌尖味蕾特別敏感,不但把感覺喝出來,也想把分享幸福的味道揉合進去。  這樣一來,喝咖啡不但是時尚,也懂得兼顧嘴饞與健康,更學會人情世故;把美好的感覺,分享給更多友善的朋友!  如今的我,雖然過著閒雲野鶴的退休生活,不過喝咖啡一事,仍然堅持「半杯咖啡」的哲學;早上先泡半杯,大約一百西西左右的咖啡,讓美好的晨光序曲,隨著香濃可口的咖啡香氣在中瀰漫、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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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被刪除的訊息

■淡淡  還記得嗎?  上次一位你很尊敬的學長,在他剛考上自己夢寐以求的研究所後沒多久,突然傳出他檢查出有血癌的消息,甚至在你正準備前往探視他時,便傳來他已經過世的惡耗。  那時候你人不在國內,是一位朋友傳簡訊給你,你才知道這件事。  不過才短短數十字的簡訊,你卻看了好久、好久,當你終於決定把手機收起來時,還意外地發現臉頰上竟有濕濕的淚意?  隔天,你坐在飛機上時,便動手把簡訊刪掉,回國後沒有參加他的喪禮,也從不跟朋友聊起這件事。  看著這些舉動,我便開始為你感到擔心,你明知道該怎麼做才正確,卻讓自己徹底逃避誠實面對這件事的機會。  漸漸的,你開始不太和大學時代的好友們碰面,因為每次和他們碰面,你總會忍不住想起以前大家一起和學長出遊時的歡樂時光。  一個悲傷事件,就像一小團的破壞因子,它會讓我們生活中的某一塊逐漸壞死,然後慢慢影響到另一個層面。  也許我們知道,也許我們會裝作不知道。  不管到底知不知道,但我們同樣無能為力,因為──我們不曾「誠實面對」那件事,沒有誠實面對,便沒有「足夠的能量」來接受它。  那時候我真的很擔心你,但也同樣無能為力,因為你才是我們這個整體的主宰。  我希望你堅強,至少必須堅強到可以「誠實面對」這件事,但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你為什麼要逃避。  我一方面祈禱你會有自我突破的一天,另一方面,我也同樣擔心你會在選擇誠實面對時,必須再次面對這個噩耗一次。  我們僵持不下,就像困在一個厚厚的水泥牆空間裡,隨著時間的流逝,水泥牆的厚度依然沒有改變,反而在你跟昔日大學好友之間,又偷偷築起另一道「不相往來」的水泥牆。  直到學長的母親,知道你的狀況後,在學長第五年的忌日時,打了通電話給你,問你:「要不要過去一趟?」  你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猶豫、掙扎,我也在這個問號前,靜靜地等著,為你即將出口的答案而忐忑不安。  我緊張地等著,最後,聽到你說「好」這個字時,原本在高空中晃來晃去的緊張,終於能緩緩落下,因為我知道──你已經決定不再逃避,願意好好誠實面對這件事。  學長母親的出現,宛如水泥屋裡突然出現的一道門,直到你點頭答應前,那道門都是鎖死的,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直到你點頭說「好」這個字時,門便自動打開了,而我知道水泥屋將無法再將你困住,因為你已經準備好要「接受」這個已經發生的事實了。  看著你沉靜的表情,我好想為你鼓掌灑花!  謝謝你,謝謝你終於願意鼓起勇氣面對這件事,我知道這一點也不容易,可是你已經跨出「接受」的第一步,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我好想給你一個很大、很大的擁抱,將你緊緊抱著、給你鼓勵!  很少人可以走到「接受」這個階段,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能夠擁有「勇於接受」的勇氣,很多痛苦的情緒,其實都可以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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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牽掛

■林秀貞  小時候,不懂什麼是牽掛。  牽掛,是一種看不見的情感,很糾人心的。  牽掛要有對象,或是人,或是事,或是物。牽掛,就是想念,是一種愛的投射,情的安放。  有的人著迷研究,窮其一生在鑽研,世間事一概不聞不問也不知。有的人著迷戀人,朝也想念,暮也想念,夢裡也難忘。有的人著迷骨董,日夜都在想骨董,想著已擁有的,念著想得到的,腦子總在骨董上打轉。  有牽掛,就有寄托;有寄托,心是滿的,想著他她它,感覺很快樂。  牽掛是可以去找的;找不到人可牽掛,就去找事,找不到事可牽掛,就去找物。很多人養寵物,就是在找牽掛,找一個把愛投射出去的對象,於是貓兒子狗兒子的名詞就出現了。我認識一家人的狗狗叫「弟弟」,說是他們家的小兒子;這個小兒子被養得肥的像小豬,現在他們家不是狗陪人散步,而是人陪狗散步,因為獸醫說「弟弟」有三高,必須要減肥。  住在美國的外甥女婿,兒女長大離家後,搬進一棟後院非常大的房子,著迷於種果樹,他一口氣種了二十棵不同的果樹,像對孫子般的侍候著。每種樹的需求都不同,有的土要乾,有的土要溼,有的土要硬,有的土要軟,等等。於是,但凡刮大風下大雨、天太熱天太冷、地太乾地太溼,有蟲害有病害,都讓他掛心他的「樹兒子」; 當豐收時,更累得他求爺爺告奶奶地四處去送果子,但是,他毫不抱怨,且樂此不疲。  父母對子女的牽掛,應該是最長久最刻骨的。  牽掛,有時會付出很多; 但是,有牽掛,真的很美好,被牽掛,更是快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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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不願離去

■渡也 風吹入我每一個毛細孔 吹入我的肝膽 我的血管 風吹入我的膀胱 鹹鹹的 甜甜的風 吹得整個澎湖 都披頭散髮 風吹我的一生成為 颶風 和永遠在澎湖上空盤桓 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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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葉欖仁樹下

■耘之  公園裡幾棵小葉欖仁以新綠繡著天空,釀著春意。  初識小葉欖仁,在新莊的中原街。社區前整排一層樓高的植株,側枝平展輪生主幹上,層層分明,簡約有型。春天時,新葉綠成一片吸引力,入冬後,葉影凋零,卻成就另幅蕭瑟美。公司就在社區一樓,工作空檔、需要轉換情緒、或純粹想欣賞時我便站在樹下。後來,走入婚姻,升格為人母,心思隨時被新生命左右,每到下班時刻步伐便匆忙急躁起來,常忘了那排樹的存在。  沒捷運的年代,思考著不能再如孕期那般,日日擠公車跨越整個台北市區上下班,把大把時光虛耗在路途上,於是產假結束便棄自己的房在外租屋,下班只消五六分鐘就能母女相會——掛念強度鬆懈了些,下班後有餘裕抬頭細瞧小葉欖仁之美、為路邊小野花停留、欣賞夕陽從某個樓角緩緩落下,新手媽媽的忙亂裡滿懷欣喜,不曾預料安穩日子的短暫。  「我接到南調通知……」女兒六個月大的某個晚餐時刻,他張口,似天外飛來一顆震撼彈。半年一晃眼過去,新手媽媽還學不會如何安撫幼兒,常在工作與育兒間灰頭土臉、腳步踉蹌,努力做中學,老天怎可在此時抽走家裡的生活支柱?嫁雞隨雞與否的難題,迅即卡住生活作息。  不過是換個地方工作,有這麼難嗎?  或許,對從事業務之人,商品變了工作性質不變,去哪都行。但對我而言,新竹是不遠,但去了,我的工作豈不若一隻牛被放到有很多魚卻沒牧草可吃之境?民國七十年代,流行服飾業在台北彷如大花咸豐草在田野,隨處湠長,遍地開花,無數中南部人北漂在這座城裡,靠相關產業養活一家子,養活自己,而我,也是。  當初毅然放棄專校就職校,孤注一擲地向著目標而去才造就的安穩園地,行走其間有份安定感與成就感,我從未想過有天必須被迫離開——打版工作,獨立且自主,除了對設計師負責,我無須應付外界的人際紛雜,是內向的我決定做一輩子的工作——回想過往,我似看見一艘載著「自我」的船正駛向遠方,心裡吶喊起:我不要。  「你一人南下,我留在台北。」幾個徹夜難眠,幾番掙扎,我下了決定。  上班前,孩子交給保母,下了班,我成了陀螺;半年又過了,我卻仍像個領了汽車駕照卻無法輕鬆上路的新手,心中興起「已婚單親媽」之嘆,怨怪自己為何要走入婚姻。  那就南下吧。  配合多年的老闆通融我繼續合作,成了SOHO族,尚能保有自我已是一種幸福。不料兒子一歲時,尋常呼吸成了女兒的負擔,一個個夜裡的煎熬,成了壓垮自我堅持的最後一根稻草;職場成了天邊雲彩,看得到卻觸不著。更糟的是,幾年過去,兒女都上學後,時間突然像生產過剩的蔬果,成堆賤賣都賣不出去,只好任其在田間萎軟、腐爛,不甘與憤懣成了日常。  難道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後來,在空大修了幾堂文選課,加上每日陪孩子看兒童報,竟結下寫作機緣,將生活帶往另一座花園——即便多年來自己的園畦僅幾朵小花開展,雜草反倒茂密生長,但小花也好雜草也罷,我已愛上這座簡樸但美好的園地。  站在樹下,我看見十幾年前杵在十字路口的自己。如今,往事已迢杳,我也早從不安於成為家庭主婦的怨懟中走出。按下幾次快門,離開小葉欖仁,心中不再有丁點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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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耳順旅人

 ■陳彥汝  十歲,天真浪漫的年紀,夢想著踏上外太空,將星星納入手心;二十歲,大學生活,嚮往環遊世界,漫步在各個國度;三十歲,事業打拼期,不再奢望遙遠的念想,唯一艷羨能獨自坐上毫無目標的火車,在不同城市間遊走;四十歲,有了家庭和孩子,只願在假日裡踏青看到孩子們的笑容;五十歲,事業家庭皆有小成,那些旅行的動力漸漸減弱,現在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人生走走停停了一段日子,慾望越來越小,現實生活中有太多事務需要擔憂,有太多責任需要負擔,她漸漸忘了青少年時期的那股憧憬與熱忱。但當退休、兒女皆小有所成,日子總缺少了點什麼,年輕時的夢又再次出現在她心中,也許冒險的因子從沒有因時間年齡而改變。  她和老伴選擇了火車的環島之旅。隨遇而安,沒有目標的往前,也許旅行本就不需要有目標。記得有一站,稻穀花田間,她像女孩般翩翩起舞,酷愛攝影的老伴就把那瞬間的笑顏紀錄成永恆。還有一站是海邊,赤腳走在沙灘上,他們似乎又變成熱戀期情侶,打打鬧鬧,也許多的僅僅是歲月的痕跡,其他依舊沒改變。除了鄉間田野,他們也經過不同城市的街道,有時配著兩杯拿鐵,就可讓他倆沉靜一個下午。  老伴說:「也許你一直在等待的是可以陪妳完成旅程的人,下次咱們換不同的國家吧!」繁忙了半生,六十歲,耳順之年,終於完成了一生的念想,永遠也不遲,她已經愛上這種隨遇而安,沒有計畫,只有當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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