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臉上的疙瘩小小的

■魏鵬展 臉上長了一個疙瘩 小小的,你不敢碰 鏡子裏偷偷看 越看越大,越看越礙眼 你把視線望向別處 心裏還是不自在 你輕輕敷了胭脂 凸起的東西無法掩飾 胭脂越敷越厚 太陽底下汗流滿面 走在人群中 你想抹去胭指,但心裏 膽怯 天很黑,雨淋濕了臉 你抹乾淨臉龐 凸起的疙瘩很顯眼 走過鬧市 你沒有迴避人群的視線 屏風樓之間 你覺得狹窄的天空 藍藍的,沒有一片雲

Read More

〈中華副刊〉華副專欄 〈青春異視界〉徵稿

徵稿對象:大專院校一年級至研究所年齡層之年輕作者,文長約六百字至八百字,可附攝影照片或手繪圖稿。來稿請寄華副信箱,主旨請註明投稿〈青春異視界〉。

Read More

〈中華副刊〉糖倉今昔

■許永河 記憶中空氣瀰漫一股焦糖味,父執輩們口中的「廍動」已悄然開展,高聳入雲端的煙囪吐著白花花的煙霧,讓小鎮籠罩在低空雲層下。這雲朵不帶雨水,卻讓流動的風多了些許糖味。這裡曾經是流淌汩汩糖蜜的土地,養活了一群胼手胝足的莊稼人。只是時代的巨輪讓曾經走入了歷史,功成身退的糖倉如同已消逝的千頃蔗園,於今找到新的方向,賦予新的生命。 走在清晨陽光灑下的廊道間,彷彿走進時光的隧道,曾經的光影、消逝的氣味、模糊的人事,如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一一浮現。耳際隱約傳來吆喝的人聲、叮噹作響的火車聲,平行的鐵軌,串連起蕭壠十四座倉庫的富饒。歷經閒置荒蕪的陣痛,如今倉廩裡有著西拉雅的子民逐鹿飛奔、迎神賽會的藝陣熱鬧喧騰,更有稚童專注書冊埋首的身影。文化傳承,如同百年糖香飄散,濃郁又黏人。 蔗園似遲暮黃昏終將走入歷史,僅剩香味在暮色裡飄著、浮著。車路墘的糖倉雖避過了戰火的蹂躪,卻躲不過時代的變革。滿載的火車再也不入倉,堆疊滿糖包的景象只剩追憶。所幸震天軋響的咚咚鼓聲,取代了絲絲蜜糖香。活化後的倉庫,遊人得以最舒服的坐姿欣賞國際級鼓藝、進行令人血脈賁張的極限挑戰。天籟遠颺,讓百年糖香上達天聽,撼人且悠長。 再也不見嗚嗚作響的五分車車頭,奔馳在千里蔗浪間;曾經沃野平疇上連綿成串的車廂,現正安靜的停歇在斷軌上,任憑風吹雨淋,終將蒙上一層鐵鏽,步入頹圮。糖倉是否可以重新建構糖業的內容?開倉後會是一種氣息、聲音還是影像?將會更鮮明還是趨向模糊?過往的印象層層疊疊,逐漸幻化成一個整體,心裡明白專屬於我的糖味,早已刻鏤在深埋的記憶當中,持續飄散。

Read More

〈中華副刊〉斷捨離

■慕溪 過了某個年歲,不知是什麼緣故,許多東西總捨不得丟。家中四處散布著琳瑯物件,彷彿串接回憶的甜蜜觸點,就能開啟往昔故事,倒流舊日時光。 隨之時間緩緩推移,衣櫃儲物間逐漸像是被時間遺忘的深山百寶窟,漬染歲月光塵,雜七雜八堆積成山,也不知從何下手。於是,便安慰自己:堆積是一種美德,持有是收藏回憶,藉此掩飾發懶的好藉口。然而事實卻是,當堆積越多擁有越多,而空間擁擠了,生活也雜亂了。 近年坊間吹起怦然心動整理法、家事斷捨離等新風潮,藉由重複捨離過程,只留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物品,徹底揮別物執折磨,恢復家中明亮舒爽的空間。其實整理空間同時,也是對自己人生重整改造,斷開那些只是著餘留不甘心、卻早已死灰的情感,割捨恐懼憂慮帶來的躊躇不前,重新喚醒怦然心動的新生活。 居家防疫期間,終於下定決心,梳理回憶般的打掃衣櫃儲物間,淘寶般拉出一串串回憶,也思考如何賦予新生命。光是商家開幕來店禮、辦卡禮送的碗盤杯就不少。清除灰塵後拆開盒子,發現一組嚕嚕米杯碗,可愛萌樣好療癒,果然一陣怦然心動,清洗後成為日常食碗,為生活妝點童話浪漫。 最為驚奇的是,從衣櫃深處撈出約十年前的純白連身洋裝,這是為結婚預備添買的,裙子下擺叢生黃漬點點,真心疼阿。昔日新嫁娘幽微心情翩然浮現,彼時嚮往純真幸福,踏入幸福與未知的勇敢少女。如今回頭看,才明白婚姻這件事的奧義與艱難。因此將洋裝滌淨,期許塑身健美,希望穿回亮麗好心情。而用不著卻狀況良好的物件,例如汰舊後不合時宜的衣服,將來可以轉送給需要的親友或機關,當作彼此祝福心意,分享生活曾經的光彩美好。 一番清理後,空間果真光潔明亮多了,生活彷彿也有了嶄新的態度。或許真正擁有的意義,不在於堆積,而是活化使用;或是流通轉出,以一種分享祝福的形式。

Read More

〈中華副刊〉府中街的貓膩

■高朝明 吆喝打開包裝 一群喧囂,蛇竄街頭 那隻貓關上耳朵   吵雜聲拎著美食 舌尖互相擠壓味蕾的香噴 閃光燈…… 從小腿爬上眉頭 前面的腳印被後面的腳步染指 霓虹笑的紅潤 那隻貓收納眼神   燈籠收攤 遮雨棚放下一整天的紛爭 吞噬弱息的鎂光燈   人群走失 那隻貓不屑一顧 呼嚕的……打了半個慵懶 尾巴圈成惰性   幸福的…… 睡成一座雕塑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霜降的草木堪入畫

■潘玉毅 霜降如果不是一個節氣,而是一個單純的漢語詞語,那麼它或許會是動態的,而不僅僅作靜態狀。霜降,霜降,有霜始降,與下雨、降雪、刮風一樣,看到這個詞,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氣象。或許,節氣本就是與某個時段氣象的「最顯著特徵」捆綁在一起的吧。 霜降彷彿一個遠客,差不多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來人間走上一遭,它有時早幾日抵達,有時遲幾日出現,但前前後後大多不離同一個區間。霜降既至,霜草蒼蒼蟲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絕。此時雖不及嚴冬的滿目荒涼,但蕭條意味已然十分濃郁。 如果你的寓所遠離城市,到了結霜時候,放眼望去,莊稼田裡白茫茫一片。人騎車經過田邊,總能看見霜華如花,開得密密麻麻。待走近看時,這些花彷彿一下子凋謝殆盡,只剩下連成片狀的白色顆粒,飄飄灑灑地覆蓋在泥土上面;但走遠了再看,草色如舊,一朵朵晶瑩的素色小花插滿了田野、丘陵,美得如畫一般。 除了白,黃也是秋霜的原色之一。「千樹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東籬的菊花和城裡的菊花相繼盛開了,我們目光所及,盡是如浪濤一般翻湧的燦燦黃色。霜落在菊花上,是所謂的「菊花霜」──點點秋霜,涼冷適意,將菊花點綴得分外好看。遺憾的是,現如今溫室裡的花朵多了,霜染的藤藤蔓蔓竟變得稀罕起來。換作從前,可完全不是這樣。 霜是古詩裡詩人們慣用的意象,「月落烏啼霜滿天」,「人跡板橋霜」,「鴛鴦瓦冷霜華重」,「枯草霜花白」……到了秋天,霜便成了一種活物,與草木蟲魚共同裝扮著秋色。在有些人心中,它甚至比動植物更加醒目,更加有意思。 不過,古人對霜的認知存在一個誤區,他們常以為霜是露的進化史。從《詩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之句到曹丕在《燕歌行》裡「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詠嘆,再到北宋晏幾道「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的長短調,都隱含了一重意思──露凝為霜。其實,露是不會變成霜的,只不過在科學尚顯落後的從前,忽然有一天醒來,發現露珠不見了,霜卻出現了,人們便誤以為是露變成了霜,就像冬天水缸裡的水變作了冰塊。 作為秋天的最後一個節氣,霜降在人們心中還有著別樣的意義,「惜時」是其中較為突出的一重。霜降抵達人間,勤快的蟲兒鳥兒聞著氣息,開始囤積過冬的食物,準備在下一場寒流到來之前躲到地底下、樹窩裡、岩洞中去。人是「萬物之靈」,當然比蟲鳥更能捕捉氣候的變化,於是,霜降以後,我們不時能看到一場場田間地頭的勞作。 大自然是很有意思的,它給你帶來寒冷的同時,也總能帶給你溫暖。天氣冷了,需要一定的食物補充能量。霜降前後,田地裡最不缺的便是吃的:桔子,柿子,番薯,小菜,水稻……水塘裡還有菱角和雞頭米。大地上一派豐收景象,居住在大地上的人一臉歡喜。漢字的可貴在於一字不易,若是霜降變成了霜凍,對於農人來說可就是一場災難了。此為題外話。 霜降時節,不止室外的草木會有感應,甚至連餐桌上的菜餚也深受影響。一覺醒來,打開飯菜罩,我們發現沾點葷腥的菜都打了凍,彷彿霜降降落在了菜餚上,讓這個節氣的到來顯得愈發真實。在我居住的城市,霜降一至,坎墩的羊骨頭粥又要開始熱賣了。到了夜宵時間,人們不約而同地跑出家去,用那羊骨頭粥的誘人香味滿足自己的味蕾。這一刻,我們覺得,霜降如畫,不只是風景入畫,分明也是一幅美食圖啊!

Read More

〈中華副刊〉霜降

■蘇家立 即使逐漸變冷,鐘擺仍不曾改變搖晃的力道:黃昏從左盪到右,再回首時已是滿天星斗,許多扇窗剛闔起眼睛,一縷微風擦過檯燈的開關;迷人的長髮不自覺往西潺潺流去,如牛奶般雪白卻又滑潤,默默岔開心愛的人緊密的指縫;你不想沉溺於催眠,仰望天空拋下的一顆顆流星,在願望冰冷前抓穩時針的尾巴。   每個人的影子都有該亮的時刻:或許是午夜或許是落葉堆積為一小撮森林又輕輕被推倒成一片夜鶯啼叫。我牽起秒針溫暖的指梢,同時修整好身體的輪廓,預備讓戴好手套的深秋反覆摺疊,每摺一回就放入一朵蓬鬆的雲,雲與雲在摺痕裡磨擦出夢的沙沙聲,令黎明到來時所有屋瓦能承受一場場小雨的擊掌。   她留有一頭看似變冷如月光清澈的長髮,拉著細繩的手慢慢晃著城市的光與每扇門打開的瞬間。天空由右盪到左,一幕幕蔚藍深深摟抱著夜色:我們相視微笑,影子無隙地交疊在一塊,偶爾翹起的那頁青春,伸長手臂小心地撫摸略燙的分針。

Read More

〈中華副刊〉紀小樣詩集的好處

■紀小樣 放在顱頂練習走台步 桌子的隔熱墊 泡麵碗蓋 助眠劑 打哈欠遮口 便所沒有衛生紙 墊鞋底增高不反彈 把蟑螂打得肚破腸流 戶外睡覺 遮陽或搧風 亂寫讀書心得 (反正老師也 沒讀過;就算看過也讀不懂!) P.S 任何人高興都可以幫我再補上一句   ─────────────────   三年後自動絕版 限期促銷價七九折 錯過可惜!一本不到 二百五;不蓋你啦! 這幾乎也是所有詩集的。

Read More

〈中華副刊〉九月像搖籃

■花千樹 只要新聞報導,漁民在東海岸捕獲地震魚,感傷和憂心齊浮上心頭,地震魚稱是皇帶魚,深海中是牠的棲息地,據說每當地質發生變動,牠受干擾游到淺水海域,其體形碩長像巨大的白帶魚,游泳悠哉緩慢,今年六月間,漁民在太麻里海域捕獲的地震魚長達六尺。 我一直把地震魚想像為海中仙風道骨的隱士,與世無爭隱居海的深處,情勢所逼出來避難,反而遇難,這樣感傷無以名之,雖然牠的出現,未必靈驗發生地震,但心情總因之籠罩於無所逃的天災徵兆陰霾裡,所以憂心。 秋日的天空,已從盛夏的湛藍悄悄轉為成淺藍,是一年四季裡最澄澈溫柔時,清晨一抹抹的纖雲在天際弄巧,遊目騁懷足以詩意浪漫之無窮,強震後,常見輕淡的白雲竟成一池萍碎的不堪,難道是傳說中地震雲? 怪異的雲影,或只是民俗說法的附會,但頻繁地震帶來的不安,多少指望那是一種預警,美的圖畫換來不可洩的天機,雲淡風輕已夢碎。 台東強震的震央在池上。 池上米、伯朗大道金城武樹和水田稻浪,及金黃稻獲收割後,播種前的荒蕪田間,有雲門舞集曼妙表演,也有故鄉歌者來引吭高歌,好米加藝術很豐富。 經南橫公路抵東部,輕舟過盡萬重山,旅人已饑腸轆轆,老饕此時可能會陷入兩難,要吃池上或關山的便當? 往池上去便當,得經過一段樹林絕美幽靜的公路,此處名為「初來」,春風十里初來路,池上真是風情萬種。 若吃關山便當,往南經過一個鄉叫「海端鄉」,講到這鄉有三個美麗的誤會,一是鄉境在中央山脈之下,不是天涯海角,沒有海的一端,二是世人都學問好,知曉「海瑞罷官」的故事,許多主播自作聰明,播報成海「瑞」鄉,三是海端鄉遊子的驕傲,他們告訴人家,鐵路經過護國神山腳下,那是我的家。 關山便當的好吃有個往事,陸客自由行的若干年前,一個假日的中午,我在關山便當吃午餐,已高朋滿座,一輛小巴帶來了路客,一位大媽拿著便當,箭步衝到我對面的空位,急急打開大塊朵頤,問我這家是「開」山便當沒錯吧?我忍俊不禁,牆上大大的字寫著「關山便當」,終究沒敢笑出來,趕快回給大媽微笑點頭安心,讓她更努力加餐飯,「開」「關」之間又是美麗的誤會。 大媽的狼吞虎嚥,我不以為忤還很感動,為什麼?倘若我到對岸旅遊,在相當於關山的城鄉吃飯,那怕那家餐館聞名遐邇,但口味不同加上莫名的戒心,要我毫無保留的大口吃,恐怕不容易,大陸同胞對我們寶島如此的放心,怎不動容? 池上鄉近年觀光聲譽鵲起,猶如豆蔻年華的少女;關山鎮是古老的城鎮,依舊繁華不綴像雍容的貴婦,比鄰的兩鄉城,是縱谷的雙明珠。 一處強震,兩處鄉愁,此情無計可消除。

Read More

〈中華副刊〉擺手復見舍米湖

■勒虎 正如同嘉義奮起湖脫胎自臺語中對「盆地」(湖仔)的稱呼,位於湖北恩施境內的「舍米湖」,地名所指涉的景觀也並非詞面呈現的一汪水體──事實上,在土家語裏頭,「舍米湖」反倒與周邊的山林環境彼此嵌合,意為「陽光照耀的小山坡」。 早些年曾前往鄂、湘、渝等諸行政界域相交的陲岸考察,那時候舍米湖的觀光發展尚處於萌櫱階段。我們乘坐的行車一路隨地勢起伏,剌開了丘陵與溪壑,並逐漸深入群山內核;從舍米湖對過的高地遠眺,那古老的聚落屋舍就夾藏於一片深淺疊錯的綠蕪間。午后,陽光滾了雲絮,不慍不火地照拂過每一寸泥壤,小村前一階階層遞的梯田或放了水,或任由青青禾苗迎風抽長,空氣間隱約浮動著洪荒草昧的味道;若非參差竝立的電線桿姿態過於摩登,這整幅遠景彷彿可以逕自移置於吳冠中和李可染的水墨畫卷中。 儘管聲名不若州區內的大峽谷、騰龍洞響亮,可在歷史上,舍米湖畢竟佔有一席之地──首先,它是「土家迪斯可」擺手舞的發祥之所,這由村南擺手堂前的碑銘刻文可得知;造訪當日,整座村莊的鄉親為了迎賓,紛紛換著傳統民族服飾,而後隨著鼓鑼嚨咚,男女老少依序排列、如同鷂鷹振翅般撒揚雙臂,圍繞著偌大的廣場兜轉開來。隊伍移步的速度並不急峻,每一次的手舞足蹈卻都遵循樂音節奏收放,質樸,大器,終於擺盪出集體律動的線條之美。 放眼廣場背後的坡巒,狀若闔傘的林樹成團成簇地碧著,竟和眾人的舞姿一樣惹眼。在過去的封建時代,舍米湖亦為金絲楠木的盛產基地;真確來說,「金絲楠木」非特指單一品種,而囊括各類內蘊結晶豐富、截面光潔金燦如緞的楠屬喬木。由於具備「水不能浸,蟻不能穴」的上乘質地,幾經整伐的金絲楠木便常藉由大運河水系北送,成為修築皇家殿堂的重要建材之一。 由山村輾轉至帝都,如今這座陽光照耀的小山坡,更將進一步蛻變成觀光勝境……就像頂天立地的金絲楠木,就像流傳千年的擺手舞,抖擻著綠意與丰姿,頻對過路的旅人招搖。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