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心慢,漫心

■許永河 曙光,劃破了天幕,金光乍見;晨浪,輕拂著岸際,白練湧現。靛藍籠上薄紗,多一分迷離,掌中握不牢的細沙,如同韶華流逝不復返。但,誰在乎,無酒,卻微醺,生命本就該浪費在這令人屏息的時刻,雨霽新晴六合清朗,煩憂已隨清風遠走。 逃離城市的紛擾,湛藍的海水,沁涼的清澈,聞得到空氣裡的清甜;蔥綠的林木,舒心的泰坦,聽得見風裡的呢喃。翻飛的思緒,隨著粼粼波光,蓊鬱樹海,遨遊在浩渺的天地間。朗朗青天,鳥鳴山更幽,坐看渰渰輕雲興崗岑,綠煙紅霧、大塊文章伴我吟哦。回歸自然讓自己處於關機狀態,也讓自己重新與心對話。寧靜致遠,有時慢活能看到、想到更多。自然的呼喚,讓內在心潮湧起,世界彷彿安靜下來,耳裡少了雜沓,彷若停格,復歸原始的寧靜,聆聽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 生活像在書寫一篇未完待續的長篇小說,忙碌如同織布梭子往返於左右手之間,拚命的想寫出好結局。即便有時情節被意外的撒上蠹粉,天使的面容蛻成撒旦的骷髏。歲月驚心,日子過得沉甸甸,心頭總浮上一份「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的曲終人散之憾。或許轉個彎,放慢腳步,隨即在角落覓得一片破碎遺落的靈魂,在自己的天地裡,發現剎那的美好,片刻的寧靜,悟得返璞歸真無所憂懼,回首滄海塵已逝。錯身,再次準備逐鹿天涯。 春天鳥啼、夏日蟬鳴、秋來蟲吟、隆冬風吼,曠野間的天籟相融,滌盡塵襟。光線穿透靉靆的塵罩,白雲深處青山下,我這忙裡偷閒之人,心慢而漫心,感受到了徐徐微風,聞嗅到了陣陣花香,諦聽到了唧唧蟲鳴。人生有幾,念良辰美景,一夢初過,我將自成一種節拍,在生命裡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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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藤籃調

■蘇佳欣 舞齡進入第三年,好不容易學完一首比較少見的佛朗明哥Canastera曲式。Canastera意指藤籃,延伸意謂吉普賽少女。歌詞開宗明義點出:「吉普賽女孩呀!妳和妳的藤籃,在橋上做什麼呢?妳如此的美麗優雅,為何生活如此的艱困難過呢?藤籃啊!藤籃啊!藤籃啊!」 我之所以「好不容易」的原因,在於第一次接觸十二拍,就連完整數出或拍出十二拍都成問題,更別談身體動作了。再加上男歌手吶喊式的唱腔,彷彿用盡全副的生命,唱出無比撕裂痛感。要讓自己身體揉入那深邃哀傷且激烈悠揚的飽滿情緒中,確實是難上加難。練跳藤籃調期間,經常想起「身體是靈魂的豎琴」這句話。當樂器的身體跟不上節奏時,流動的靈魂就像是拿著藤籃的吉普賽少女,在橋上走來走去,凝結成艱困難過的空氣與聲音,體驗那種欲哭無淚的美麗與哀愁。 好不容易終於學完,我如釋重負,滿心期待轉換不同的新曲調。當老師詢問有誰想表演這首時,同學們默默不語。於是老師指定由三位同學表演此曲,沒料到有位舞齡相近的同學隨即舉手表示也想跳這首,但遭到老師立刻回絕。課後她私底下透露心情,因為昨天乳癌術後三年的健康檢查安全過關,她如釋重負,更加珍惜可以快樂跳舞的生活,所以有股衝動想接受任何挑戰,但回神仔細想清楚後,確實應無法勝任。聽她這麼一說,慚愧的我捫心自問,面對瓶頸總想得過且過,從沒想要勇敢起來。 藤籃調哀傷歸哀傷,卻喚起「身體」去感知世界並重新認識自己,一個人就是一把豎琴,或者一把吉他,要跳出屬於自己的聲音。但「靈魂」呢?到底是停留在身體裡面,或是飛到吉普賽少女的橋上呢?我還是不知道,生命本身好不容易理解!然而不久後,老師補充說明,其實歌詞最後透露:「如果有一天,我想要結婚的話,妳將是我的伴侶!」拋出這樣的可能,故事到底會如何發展,只有藤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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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心梗

■蘇家立 背對浮閃著白光的晨曦,微風拂過面龐浚下一道道清淺的溝渠,我在謎霧裡不停奔走,眉頭緊蹙,眼神鷹銳,朝著前方毫無畏葸邁進。不時揮落懸於額頭、不經意便悄悄墜落並壓傷影子的汗珠:霧散之時,影子的輪廓也愈加清晰,而我卻放慢腳步,撫著絞痛難耐的胸口,遠眺水藍無垠的鏡空,長喟不止──我的心底始終扎著一根尖銳的刺,而發燙的臉頰與旭陽互為箭靶,祈求迎來更柔煦的光。 不得不坦承,你是我心中不忍拔棄的憂傷,像艘試探湍流的小紙船,乘載著放眼望去所能攬納的一切芳馥,兀自在渺渺中長航:繁花盛開的春季,一想到你隨水影搖曳的倩姿,便不自主咳出卡在喉頭的緋櫻,並蹈起輕盈的獨舞;在蟬聲唧鳴的夏日,我則遠凝遼闊的蔚海,尋思洶湧的白浪如何替卓然青石鑲上銀邊,一如你唇邊驟落的鹽粒,清澈卻略帶苦澀;而佇立飽滿詩意的深秋中,即使丹楓紛紛飄泊而去,我願為一株堅貞魁梧的檜木,懷擁一圈圈細緻繁複的年輪,讓你纖柔的身子能悠閒地閉上水瞳,酣眠於翡色的樹蔭,露出無瑕猶如白兔的睡顏;當時節輪轉至零落著凜凜霏雪,一片霜瑩的寒冬躍入眼簾,你則是六角形的冰晶,彷彿一朵朵凌空的白梅,捧在掌心,散逸出寂鬱的芬芳後霎時消散,徒留一縷溫熱的殘薰。 而你始終不明瞭我背向的原因:如果光燦的旭陽是把鎖匙,溫婉的弦月則是通往你唯一的門扉。但日昇月落是為常理,儘管我的心總是激昂地怦動,依舊苦尋不著那扇門,難以邁入你熠亮的明眸或艷如紫綾的夢……我只能不斷跋涉奔馳,在霧裡徬徨左右,或硬是拔起一座座泥沼;在佈滿荊棘的山徑留餘足印且穿梭過猛獸出沒的叢林。我的心底,牢牢插著一根朦朧的尖刺,倘若面對璃色的拂曉便會莫名疼痛,不得不暫且轉身喘息,卻又不甘別頭,頻頻回望你所在的彼艘紙船。 再瞥一眼,興許你就會消失。所以我寧願背對著你朝前馳狂,在遞嬗著思念的四季裡,或晝夜分曉的時空中。你是我不願拔起的翠芽,名字哽在喉嚨,唯有輕聲一喚,就能喊出燦爛且柔暖的長日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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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單的幸福

■黃美綺 住在鄉下的我,小時候不常有機會吃到麵包,因為鄉下人要幹農活,所以早餐一定要吃飽,因此早上吃米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現在想想覺得媽媽真辛苦,一早起床就要準備飯菜給一家子吃。孩子吃飽上學去,爸媽吃飽幹活去,鄉下的日常都是這樣開始的。 小時候每天上學都會經過柑仔店,家裡到學校共有三間小小的柑仔店,小時候的我們每天都會想要進去買糖果,但是小時候的零用錢不多,所以偶爾買到的糖果含在嘴裡就顯得特別可口。這麼多年了,柑仔店只剩下中間的那一家還開著,偶爾回鄉下,變成孩子們想要去逛柑仔店,孩子說柑仔店的零食有都市沒有的味道,就是要去買柑仔店的糖果,感覺才有回到鄉下。老闆依舊是從小賣零食給我們的店家,小時候我最愛的棒棒糖依然還在賣,而孩子最愛吃的是圓圓的巧克力糖跟QQ的軟糖,這家柑仔店有我小時候的記憶,我的孩子也從小在這裡得到小小的幸福滿足感。 小時候,幸福是一件簡單的事; 長大後,簡單是一件幸福的事。   無意間看到這段話,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吃著糖果的幸福,咬著麵包的幸福,這麼簡單卻這麼滿足。而人漸漸長大之後,「幸福感」變得不那麼容易可以得到了,取而代之的經常是失落感跟挫折感,原來小時候以為的長大就可以自由自在全是想像而已,原來長大意味著你必須照顧自己、照顧別人,扛起更多的責任跟負擔,生氣了沒辦法大吼大叫就希望有人幫你解決問題、跌倒了沒辦法就賴著不走、受傷了沒辦法就躲起來自己舔傷口,你要面對的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長大後,可以把生活過的簡單,真是難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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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言不及義

■高澄天 想開口時覺得無話可說 語言空氣中懸浮 不像笑,很跳 密密麻麻織在旗袍衣領上摩斯密碼 重複更緊張:   「今夜行動取消」 我沉默,我沉沒 所有訊息不讀不回 已經量好的戒圍…… 真愛密碼5201314 它中二得可笑 究極無聊 我寂寞,在極漠 放棄駐留,停止呼救 振起歛翼多年的雙翅 飛向彼方更高更遠 不回頭 不再等誰試探性開屏 施展魔咒 拘禁魂魄 不再陷溺 金斧頭銀斧頭 沒有一把是我從小拿到大的斧頭 你沒有 自由無上限網路世代 說點合時宜、大家愛聽的 誰教你做金針無敵東方不敗? 野心不夠小 江湖不夠大 青春霎然逝去 我寫了幾百個字再無言刪去 使人憂慮,包括我自己 所有人的 言不及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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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依然

■羽白 透早清晨鬧鐘作響的時間,眼鏡特立獨行地在書桌一角靜置,與自己成對望的角度;像是模糊的戀情:有情書(?)、沒有牽手的存在。起身下床,踉蹌地跌向衣櫃再斜身地撞往另一側牆上的鏡子(無暇分辨自己此時該有的臉譜),平衡神經受挫,協調功能失常,作不成Food Panda的食物外送,或者清潔員扛重物背負的考試,或者保全人員每天好幾十次。 倉庫、醫院、大樓。 顫抖的右手伸向眼鏡,雖然會打蛋會煮泡麵會煮稀飯會用康寶濃湯搭配各種主食:轉啊轉啊七彩霓虹地攪拌燈,還是無法完成廚師e工課khang khuè,除了虛胖外的體力不足,還有動作遲緩,那些不宜。 不義。 沒有入伍當兵,雖然不是「耶和華見證人」或其他宗教組織:發生了嚴重卻無法察覺外傷,只能被歸類為傅柯譫妄的精神病文明與瘋狂—不是合嵌的相互對應:被視為沒有入伍的特權階級,卻依然自律地每天早起刷牙、洗臉,一切合乎正常人的程序只是斜頭歪腦、口語不清、四肢偏癱而已。 口語不清,被以為是外人而已。 變了模樣王后以為魔鏡中看到的是自己,卻是白雪公主佔據了自己的寢具變了模樣。自己的物品被占據,例如歷史課本所云:聰明機智因時制宜,其實就是奸詐狡猾忘恩負義。 誰才是誰? 該如何論述大乘佛教、小乘佛教,只是當年義務教育教科書的錯誤翻譯(理解、灌輸);該如何論述基督新教,從柏拉圖,或者是天主教會開始說起? 天國才是真的;所以要從柏拉圖或者天主教會說起? 或者一廂情願的戀曲,英國的搖滾樂? 臉書上的臉友或許知道,個人之前深深深深地迷戀上了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孩,並且不斷地痴漢打擾糾纏,沒有幫忙過什麼。(高雄市政府就業服務站:「抱歉,我們幫不上忙,你還是持續文創事業吧!」) 日前一時性起。一時性起地在郵局用計算紙,沒有草稿地成書懦弱退卻地就信了。提到了抱歉,我無法變成憧憬的駱以軍自稱「人渣」」,關於妳的小孩,我不知欲如何。 曾有過幾次精彩情史的妳,抑擱會再次予我占據無? 這完全表現著我的細漢佮悲傷,擱有無能才予人願意信任。 (更不願被信任。) 就再見吧?噹噹噹,郵局櫃台響鈴通知別人。 有點忘記當時了;不過,寫就本文的當下,是哽咽淚流而且出奇地沒有播放任何音樂with or without you。 以為這一輩子不會寫妳,永遠永遠永遠不會,卻還是沒有倒裝句地完成了一篇班班可考脈絡可循。 一直糾纏,卻不願付錢贖罪。 義務教育時代的美好,真的美好了嗎? 佮四十歲e家己講,請學曉會放下,無通耽誤了佳人。 不要耽誤了佳人;雖然狀況猶原共款:一廂情願的戀曲,無(冇)到team作where,卻依然還是都在臉書上。 (只是少了話語。)人過了四十,才知道一輩子不再見的痛楚悔恨,雖然依然。   小報橫行的英國的搖滾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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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幸福的花朵

■琹涵 已是中年的她依舊是美麗的。 目前,她是個單親媽媽,有兩個女兒。丈夫因外遇而拋妻棄女,那時候,女兒都讀中學了,她陪伴著女兒長大。 她是偏鄉國小的代課老師,她很喜歡這個工作,有別於先前的櫃姐。櫃姐,畢竟有業績的壓力,雖然她做得來,顧客們也喜歡她。她還是喜歡更單純的工作,例如教書。後來,她結婚了,有小孩了,她考上偏鄉國小的代課老師,就一直在偏鄉教書。 現在的國小代課老師是一年一聘,所以她每個學校只待一年,除非那個學校第二年還有同樣的缺額,但是這樣的機會不多。還好吧,因為是在南部,加以偏鄉,交通不方便,老師留不住,所以,她反而可以一個學校換過一個學校,只是年年都得考。至於交通問題,因為她會開車,也就迎刃而解了。偏鄉,有很多是原住民的學校,每個年級只有一班,一班也不過十來個小朋友。如今少子化越來越明顯了,班級人數已經下降到三五人了。原住民的小朋友特別天真有趣,音樂和體育都很突出,學科稍差一點,但,還是很可愛的。 由於在偏鄉教書有特別的加給,所以待遇並不差,只是代課老師不如編制內的老師那樣享有許多的福利津貼以及優渥的退休制度。 只怪自己不曾向資深老師去請教,得以早早規劃,取得正式的教師資格。如今孩子大了,日子也過得去,她想,就這樣吧。錢多錢少,只要生活快樂,她並不想希求更多。 老大已經研究所畢業,今年年底就要結婚了,真是開心的事。她見過那個男孩,很務實,尤其,待女兒極好。婚後,由於工作的關係,他們將會定居台北。小女兒也快大學畢業了。時光過得真快,彷彿彈指之間。 她真心祝福女兒們都會有美好的婚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務必要百年好合啊。 想起自己在獨自面對失婚時的淒涼、黯淡和沮喪。 多少個失眠的夜晚,垂淚到天明。曾經讀過宋‧秦觀的〈桃源憶故人‧冬夜〉: 玉樓深鎖多情種,清夜悠悠誰共?羞見枕衾鴛鳳,悶則和衣擁。 無端畫角嚴城動,驚破一番新夢。窗外月華霜重,聽徹〈梅花弄〉。 多情的人被深鎖在玉樓之上,在這淒涼的寒夜,有誰來與共度?怕見鴛鴦繡被、鳳凰雙枕,煩悶時就和衣擁衾而臥。 無端傳來的畫角聲,打破了嚴城寂靜,驚醒我一場新夢。窗外的月光清明、夜霜濃重,從頭到尾聽人演奏完悠長的〈梅花三弄〉。 這詞寫得多麼孤寂而幽怨,何其動人肺腑,曾經是她的心情寫照。 真是不堪回首啊,幸好一切都過去了。 上個周末她生日,五十歲,一轉眼,她已經半百年紀了,兩個女兒都回高雄替她慶祝,送卡片、禮物、鮮花和豐盛的生日宴。有這麼乖巧、貼心的女兒,人生真的可以無憾。 女兒還問她:「媽媽,有什麼願望?」 「如果可能,真希望有機會去學針灸,可以幫別人,至少也能幫自己。如果還有餘力,好想學紫微斗數,到底其中有多少生命的奧秘?或許可以藉此慰解他人。」是的,不是琴棋書畫,而是有益世人的技藝。 感謝這一路走來,曾經有不少人給予她的善意和協助,她才能有今天。 看著女兒送的香水百合,她突然真切地明白:知足才能快樂,感恩才會幸福。 朵朵繽紛的香水百合,正幽幽地遞送著幸福的芬芳。 她是幸福的,她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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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陽光的味道

■桑桑 節氣走到霜降,我還是一身短T配短褲,晚上睡覺得先開冷氣預涼,冷冷的北風怎麼還不來呀!終於盼到入秋最強冷氣團的到來,早在秋老虎發威的時候一一將冬被掛上竿,沒有經過日曬的被子,蓋在身上就是不輕不暖不舒服。 老家在山高水長的谷關,谷內有自然湧出的碳酸氫鈉泉,是對皮膚具有滋潤功能的「美人湯」,溫泉旅館林立,招待慕名而來的旅人。當軍人的爸爸薪餉不豐,五個黃口小兒睜眼就要吃,媽媽到山下的溫泉旅館幫忙洗床單補貼家用,一個月700元,包含老闆一家五口的衣服。 退房的客人一走,大批的換洗床單堆滿地下室的洗衣房,一天的洗刷刷就此展開。旅館用溫泉水洗衣服天經地義,因為無色無味水龍頭一開就有,洗好的床單用麵粉水漿過掛上頂樓迎風招展,要跟白雲搶當白雪公主,整片雪白的床單一字排開成數列,看來很是壯觀。 洗完髒床單媽媽開始逐間換上前一天吸飽陽光與山林空氣的乾淨床單,四角摺好塞進床墊一拉,漿過的床單果真硬挺,像飛利浦經過一樣平整。媽媽整理房間的時候,我帶著2個妹妹在團體房的榻榻米上翻觔斗、玩枕頭大戰,在空房間玩躲貓貓,整間旅館此刻是孩子的遊樂園。 將近中午媽媽做完上午的工作,我們返家吃午餐,小睡片刻。四點不到,媽媽將5個小孩的換洗衣物裝進大袋子裏,一大三小又往山下溫泉旅館前進。 這是我最喜歡的工作,收床單。白白的床單飽含陽光的味道,將臉埋進其中,好像躺在陽光普照的雲堆裡,陽光的味道,就是童年乾淨床單的味道,一吸,眼睛就舒服的瞇起來了。 哥哥、姐姐學校下課直接到旅館報到,媽媽在這兒工作,所以全家每天都在旅館洗溫泉浴,免錢的,這應該算是當年的員工福利,我的好膚質想必溫泉水加持甚多。 那些年的日常跟旅館密不可分,假日生意忙人手不足,我們得在餐廳幫忙端菜、收桌、洗碗,忙碌的餐期結束,送走客人,老闆阿姨大方的請我們喝橘子汽水配上一碗金黃油亮的炸排骨飯,那是兄姐弟妹公認山谷間最美味的食物。 不忙的時候在靠窗的空桌寫功課,媽媽跟廚房師父翹著二郎腿玩撿紅點,前面的大同電視上演著歌仔戲。寫著寫著,雙手支起頭望向窗外的大山發呆,看天上白雲分散聚攏,看成群的麻雀啄食樹梢上嫣紅的野櫻桃,小小的我心中充滿悸動,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幸福吧! 山上的日子純粹簡單,人來人去,床單換、床單洗,像天上的老鷹一樣安適自在,隨著上升氣流盤旋飛舞、低空翱翔。然而有一天,老鷹帶著小鷹們飛入山下尋常百姓家,當起了城市人。 日前帶母親與妹妹重返溫泉旅館回味,老老板還在,媽媽的洗衣房也在,天還是那麼藍,兒時的陽光味道已不復返,可橘子汽水一樣清涼有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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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軍旅回憶─排雷大兵

■蔡哲明 他們時常終日跪坐在一叢矮樹林間,不時以一根尖頭細鐵棒和一把剪刀,用近乎和地面平行的角度,留意著花草樹林間是否有著任何細微感應,他們是身著一身鮮豔橘紅上衣的「排雷大兵」。 地雷造價低廉,技術門檻不高,部署時間可以高達數十年,由於具備隱密特性,往往讓敵方難以掌握;亦成為槍彈與火藥發明以來,在戰爭中運用最廣泛的武器。 地雷種類大致可以分為「人員殺傷」和「車輛破壞」兩種,結構也包含「雷體」與「引信」兩大部分,一旦人碰觸引信,壓力立即傳到拉火環,引燃雷體內部的炸藥。「排雷大兵」必須先用目視檢驗,再以搜索器感應,倘若地雷埋的較深,就必須利用磁性探測器。此外,地雷也會受到潮汐拍打的因素,導致雷區整個移位,其危險性不言可喻。兩岸對峙的上個世紀,金門與馬祖駐軍埋下大約十萬顆的地雷,在2006年立法院通過「殺傷性地雷管制條例」後,軍方開始清除兩地的地雷,因為雷區移位問題,所以排雷大隊成了高危險工作群,畢竟有時進入雷區也渾然不知,僅能單靠一至兩顆地雷的相對位置研判,也讓我在服役期間有幸共睹這歷史一刻。 排雷弟兄為了一掃金、馬人民超過半世紀的地雷陰霾,全體動員,並在2013年趕工完畢,當年排雷遇到瓶頸,宛如「在土地上繡花」,箇中辛苦,實難為外人道,是他們的汗水灌溉了這一片土地上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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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鹹湯圓裡遇見愛

■陳穆儀 數天前在社區團購網參加了「客家鹹湯圓」的訂購,這是家中80多歲婆婆心心念念的家鄉美食。因視力衰退到近乎全盲,加上疫情肆虐等因素,老人家已經有2年多沒有回去苗栗客庄。 終於到了期待已久的取貨日,無奈天有不測風雲,遭逢璨樹颱風來襲雙北宣布停班停課,社區小巴援例停駛,讓居住新北山區的我也失去了唯一的下山管道。無奈之下,只好提早聯絡店家準備棄單,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甚至做好被口誅筆伐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對方居然表示可以體諒,並主動提出要幫我送貨上山。到了約定時間,小老闆如期送達,我自主性的添加少許車馬費,感謝店家讓阿嬤在颱風天也能幸福的品嚐美食。 這是一家原本開在寧夏夜市附近的知名老店。邇來,雖因疫情影響不得不退守至租金相對便宜的社子地區,卻願意為了不過百來元的二盒鹹湯圓,在風雨交加的颱風天,幫素未謀面的C2B散客送貨到府,讓人見識到老店秉持的做生意不二法門──「以客為尊」,也難怪能夠傳承三代、永續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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