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撥開繁茂的春花夏草

■陳銘磻 斑馬若是悶悶不樂,為此感到厭煩的獅子也會覺得無趣,離牠遠去。 〈月影下,人生足別離〉 不懂珍惜自己的人,早該被蒼天當作生物鏈的瑕疵品丟棄。 人能獲取的生命經驗,無論多寡,都是實踐覺悟之道,也是成就這一生最光耀的勛章。對人生一知半解,就不該有活受罪的疑惑,因為生命不完美,所以才需要活著去完成。 櫻花代謝如常,人命亦復如是。月影下,花開花落,愈能見著生命的喜悅光芒。人應當在領受櫻花綻放的美好深處,下意識珍視生命,然後還必須在茫茫世間的短暫生存,感悟有緣遇見生與死的必然。 屬於京都比叡山延曆寺下屬寺院的伊崎寺,是座千年寺院,位於琵琶湖東岸,流傳僧人從高七公尺的一塊木頭跳板,雙手合十,縱身躍入琵琶湖,祈求人類和平,隨後,再由停泊湖面的船隻接應上岸;這是天台宗僧人修煉卒業的傳統儀式,已有一千一百多年歷史。 跳水儀式的正式名稱「棹飛」,「棹」為「人生」之喻,屬於捨身的修煉,是為了報恩、救助他人、犧牲己身,一心向佛的修行,以跳入水中為象徵,完成輪迴含義的重生儀式,日本佛教界視為終極的覺悟之道。 竭盡心力修煉是尊貴的,要是受不了修煉之苦,中途放棄,最是麻煩了。 明白自己的能力限度,做不到就放棄,若是別人不允許你放棄,那是對方會錯意,不自量力而勉強行事,是自己錯謬。因此,遇上有人「好言相勸」,不要後背對方,還摀蓋耳朵,那是一種羞辱行為。 為了修身養性而煩惱有什麼用,只要付諸行動不就好了,敷衍、搪塞什麼的,別無意義。想到要安心,就去靜一靜;想要雲遊,就去走一走,不需藉口,更不要把自己搞得像無知懦夫。面對煩憂,最好的方法是挖空、閉鎖它,絕情拋棄它。你有很多時間追尋,哪來閒空心煩,遇上每件事都要真誠以對,像僧人跳水修煉,面臨麻煩,就去靜心;沒有希望,就去創造。胸無大志混日子,是不可能成為像樣的大人。 〈沾了一身落花殘葉〉 人生好比鞦韆,在痛苦和歡樂間來回擺盪,時高時沉、忽急忽緩;而人必須以能承受的氣力走過由歡樂和痛苦、喜悅或悲戚鋪設的路。 被歲月牽著走,唯有秉持智慧和虔誠的出離心,人生路行來才會舒坦。電影《小丑》有句歌詞:「笑比淚更沉重」。生死尋常,何須以殘酷手段終活?苦惱紛亂,鬱悶穿心,能活到七、八十歲,不就該對沉重生命付諸一笑? 不快樂並非表示不要快樂,但不快樂會使人喪失動能,失去理解音樂之美,感受戲劇奧義,或捧讀文學名作,接受心靈震盪,為之落淚的感動元素。 斑馬若是悶悶不樂,為此感到厭煩的獅子也會覺得無趣,離牠遠去。 人的一生終究需要演繹簡單生活,即使浪跡天涯,奇蹟或精采也不會時常發生在同個人身上。 經書說:「欲知過去因,見其現在果;欲知未來果,見其現在因。」如若悟出過去、未來因果,便不該悲歎。日本戰記文學,描述平安王朝平家與源氏兩個家族,為爭奪政權而掀起一場災禍戰事的《平家物語》,有句話:「岸邊櫻已落,池上花盛開。」撥開繁茂的春花夏草,五蘊世間,所見景物俱感新鮮! 活著就會老,腦袋可不是為了戴帽而存在,若生活遭遇煙塵包圍,要用心找尋能為自己照亮行路的明燈。人生好似走在吊橋,時刻搖搖欲墜,面對揣揣不安,要有樂在其中的非凡氣魄。因為有悲歡離合,有危機四伏的不安,才顯露歲月奈何。記著,就算全世界都在下雨,你的笑容一樣可以是陽光。 缺乏纖細思維的人,會對纖細過敏。我的一生,過度敏感,總是比想像中嚴重,惟恐憑空造作,為自己一生碌碌無為而感到愧疚不已。 上蒼曾如此誠心庇佑人們的所有作為嗎?庇佑人們行為的並不是上天,那也不是天的份內事,是人心中的信心庇佑自己,是人的善念拯救自己,信心和善念才是生存在苦海人間的護身符。 〈厭世者以秋色向黃昏道別〉 人不是「總有一天會死」,而是「隨時會死」,既然生而為人,就該面對死亡。人生不過是一場空無,要什麼?急什麼? 日本寺院流傳不少生死名言,稱「禪那」,要人頓悟死亡之前人人平等;親人會離開,自己也會死去;時間不等人,因此「你也會死」;活著時,身心時常受創、遭人背叛,比其死亡,這種傷害算是小事,所以,除了死亡,其餘都是擦傷。 旅行日本,常見「禪那」,領受人的生存,必須跟社會往來,與人接觸要懂得感恩,常說感謝,所以說「你覺得『謝謝』的相反是什麼?」以及感覺日子過得不好,那是因為不認識自己,只懂欣賞看得見的優點,不肯承認未見的缺失,因而要勉勵自己「這樣很好,辛苦你了。」 還有,人喜歡計較獲得多少?失去多少?經常灰心,認為自己一無所有,這時要告訴自己「活著,已是賺到了。」生活遇障礙,障礙如高牆,有人當它阻隔、難過的關卡,所以「翻過的高牆,會成為人生盾牌。」 身體很衰弱,特別是遇上失去重要的人、被失敗擊潰,彼時,周遭不管什麼,都想牢牢抓住,不讓自己倒下去,這時候,需要骨骼協助撐起一片天。支撐自己的骨骼越多,就會形成支撐起快要倒下去的人,強壯的力量。 活著,會貼近生死,所以要學習領悟。 當心情低落,靈魂疲憊,厭世感相繼而來,內心苦悶,有人會捧起書冊,陪坐夏日樹蔭;要不閱讀,要不散步,身體、靈魂總有一個在行動,只能這樣,不必勉強去做不情願的事,如學藝之人,技藝未達精熟,要暗自苦練,深藏不露,一旦學成,才現身眾人,這實在是令人豔羨的作為! 身體存在,就是不能承受遭病魔俘虜之辱,人的肉身做不回原來的自己,好比最初會來到天地世間,是因不得不來;最終離去冷暖人間,也是因不得不走。 老而厭世,能從身體回流的東西會變少許多。 〈我們都是硝煙歷史的一粒塵埃〉 飛鳥低空掠過,意圖俯瞰水影,頗為困難,只因兩眼專精注視前方,無暇顧及其他。翱翔天際的大鷹,能嗅覺地面的腐肉,卻無法看清為捕捉牠而設下的陷阱;人也一樣,可以憑恃才智規劃未來,但對就近身旁等候他的災難,如眼盲一般,看不清楚。 生死如浮雲,災難從不選擇人準備好的時刻降臨;離開的人是不會理解被留下來的人的心情,偶而試穿艱困的人沉重的舊鞋,便知艱難的步伐有多麼辛苦。 英國西敏寺大教堂地下堂的墓碑林,有一塊名揚四海,鮮少有遊客不去參謁,沒有姓氏,沒有生卒年月的墓碑,上面刻了一段發人深省的文字: 當我年輕時,我的想像力從沒受到限制,我夢想改變這個世界。當我成熟以後,發現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我將目光縮短,決定只改變我的國家。 進入暮年,發現我不能改變我的國家,最後願望僅是改變一下我的家庭。但是,這也不可能。 當我躺在床上,行將就木,突然意識:如果一開始我僅改變自己,然後作為一個榜樣,我可能改變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幫助和鼓勵,我可能為國家做一些事。然後誰知道,我甚至可能改變這個世界。 閱讀碑文,深刻體悟,露水短暫命,隻影無援,取捨應有時。只有活著,就不會輸,只要左右腦袋仍在,很快又能燦爛。然,有人就算撕裂了嘴,也不願面對事實。 活著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從出生那刻,早已面臨不知幾時到來的死亡。人為何而生?為何而活?人的一生都在為尋找幸福的答案才苟活,過去,只是存在的證明。 生命匿伏的慾望,包括富貴、權勢,只要稍微放把火就燃燒殆盡。而人類大半是為滿足慾望才興起與他人之間的爭戰,只要鬥爭一起,就會製造仇恨,仇恨又生仇恨,然後繼續戰鬥。幾千年了,人類就是用你爭我奪的形式存活下來,你我一樣,都是這段硝煙歷史的一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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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四季

▉王崢 秋天已經很近了 我還在三月的小路上 徘徊成一朵雲 催促著,等待 那些遲到的積雪 終於落入了田野, 枯井和後院 最後落入了九月 湧動成一股潮,向我 親自道歉,一句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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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不知名的鵲鴝

■愚庵 我住的木屋,在海拔300公尺山區,我形容這裡是文明和荒野的交會,山屋被高大的桃花心木森林包圍,樹葉成冠,壟罩木屋,仰頭只有方寸的藍天,如果你只是路過,恐怕還很難發現森林中有屋。 這地方也是慾望的增加和減少的起點,很多人選擇山居,為了實踐減少過日子的哲學觀,學習如何把昔日擁有的東西拋棄,首先要拋棄網路和電視,這兩樣是所有物質的誘惑來源,也是現代文明的象徵。 當你減掉這兩樣寶貝,生活的時間變多了,生命也漫長起來了同古人所說;山中歲月長。 森林中有一處窪地,已經被我打造成小小野潭,大雨後的潭水宛若梭羅隱居的華爾騰湖,這個說法其實只是誇大了內在的想像,華爾騰湖面積至少是這處野潭的百倍,夠你散步一整天。 山居可以降低外來物質誘惑,如果你想增加慾望,就向山下的城鎮行走,你想降低欲望,那麼就向更深的森林處邁進,每天一壺水,一點乾糧,就已經足夠,通常,我大約一周一次,離開木屋,走進最近的山城小鎮,從當地原住民商店裡,採買最少量生活必需品,順道路過當地的圖書館,借了一些圖書,有時候,我的左手提著書,右手提著糧食,才發現精神食糧比起物質更加沉重,這也是為甚麼現代人逐漸捨棄精神的原因。 山屋沒有網路,我特別從圖書館借了「台灣植物誌」和「台灣野鳥圖鑑」,因為,行走散步時,經常被不知名的植物或鳥類困惑,證明了長期居住城市的人,自稱是文明的繼承者,其實是荒野的陌生人。 昨晚,聽到一陣悅耳的鳥鳴聲,當下就感覺這種鳥鳴高低音上下起伏,充滿節奏感,心頭上很快掠過;難道是夜鶯?可惜暗黑的森林無從驗證,只好把好奇心壓抑下來,一整夜輾轉聽到悅耳的聲音,反而無法成眠,這種鳥鳴是我第一次聽到,或許因為過於興奮所致,還等不及天亮,在清晨的薄霧中,我帶著望眼鏡,順著鳥鳴的聲音,終於在一棵桃花心木找到發音的源頭,在望眼鏡下面,唱歌的歌者不是一隻,而是兩隻,兩隻鳥的體型不大,但是尾巴卻拖著紅色的尾翼,我在樹下用素描方法,把小鳥夫妻的樣態畫了下來,準備回去時和鳥類圖鑑對照,才發現這一對鳥,是南方低海拔山區罕見的鵲鴝,又稱為長尾鵲鴝。 長尾鵲鴝的聲音相當特殊,所以也被稱為「東方夜鶯」,其實,真正歐洲的夜鶯,原生於中亞新疆一帶,又稱為「新疆歌鴝」,或稱「歌鴝鳥」,屬於雀目形,和麻雀屬於同一個族群,外型也和麻雀一樣,但是,中國南方的鷦鷯,體型比麻雀較小,聲音也和鵲鴝不相上下,這種鳥類也被稱為東方夜鶯,莊子〈逍遙篇〉曾經形容過這種鳥類;「鷦鷯築巢不過一枝,腹鼠飲河不過滿腹」,意思就是很多動物生活很簡單,不像人類貪求太多,慾望永遠無法添滿,反而製造了太多的空虛。 聽說英國詩人雪萊有一次在夏夜裡散步,聽到森林裡夜鶯的歌唱,聽得入神,很快著迷了,雪萊認為這是鳥類中最好聽的天籟,雪萊把他的感動用詩歌寫了下來;名為〈致雲雀〉;興高彩烈的精靈啊/你啊/似乎從來就不是鳥兒/你來自天堂或天堂附近/你滿懷天真/慷慨盡情傾訴。 有人以為夜鶯歌聲如此美妙,外表也應該亮麗,其實並不然,如果你不曾聽到他大展歌喉,還以為只是麻雀。 不知名的鵲鴝,在大雨的夜裡,偶然來到木屋森林作客,第二天,臨走之前,用歌聲道謝,如今森林裡不曾再發現這對夫妻的蹤跡,才開始起了一些思念,對於獨居的人,思念也是一種貪求,實在不符合減少的生活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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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筆墨人生

▉石永貴 中國讀書人,離不開筆墨,乃有「筆墨人生」,現代人隨處可寫,隨時可寫,方便至之。 但是很遺憾的,現代讀書人,有些並不能享受「隨處可寫」、「隨時可記」的方便,視「寫作」為畏途,進入社會後,寫一個便條,抓不住重點,更不要說,奉命起一個公文草稿,不知如何下筆,落筆如千斤重,汗水直流,哪有升職升官前途? 台北市火車站旁大樓林立,有各式各樣的補習班,名師教學,人滿為患,但沒有傳授如何寫好公文的巧門,真是怪哉。 古代帝王學,留下的,不只是「帝範帝學」,更有各式各類的尺牘大觀,蔚為觀止。 可見為官之道,自有巧門。 奉勸不能下筆為文者,趕快拿起筆或用打字機敲敲你的寫作功力,你會發現沒有想像的無能。 台灣各類社會,都有寫作高手,如前副總統陳誠先生的幕僚陣營中,有汪銘楨先生;台灣以口才與寫作俱佳的才子張繼高先生,也有隨處手記的習慣。張先生生前曾告訴筆者:他床頭就有便條紙,夢中所想所出現的事情,醒來就隨手記下,否則分秒之間,就不翼而飛。 筆重筆輕全在心中,你不妨拿起筆與紙,試試幾次,就會發現筆並沒有那樣重。 這不是魔術,而是真的。 這是寫作的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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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51.鏡子這東西可真不得了,既告訴我們真實,又告訴我們虛幻。更不得了的是,告訴了我們真幻就是同一樣東西。   52.每個人的人生,無非是這裡湊一點,那裡湊一點,居然也點滴拼湊出一個大致像樣的人生。可見每個人身上都有足以拼湊出人生的、甚麼厲害的東西——而智慧和愚昧都是這些厲害的東西之一。   53.生命是個大驚奇,然而你不能對它太大驚小怪,最好裝作若無其事,才能細細品嚐,就像面對一個絕色美人。   54.科學最大的憑藉,最大的資產,是幻想,一如文學。   55.格言諺語作為文學時,是壞文學,只有骨骼沒有血肉。作為哲學時,卻可以是好哲學,因為這時候的骨骼就是它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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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談乞丐

■台客 由於疫情與經濟不景氣,最近乞丐顯然變多。前幾天搭火車至某大都市逛逛,一走出車站走不到一百公尺,即見到路兩旁幾位乞丐,或站或坐或跪,手裡拿著或身邊放著紙碗在乞討,有些甚至一再向行人叩頭鞠躬。他們有男有女,有老者也有中年看似殘障者,各個衣衫襤褸,看起來狀甚可憐!想幫助他們,問題是那麼多人在乞討,究竟幫誰是好?何況他們的出現,既影響市容觀瞻,又阻礙交通,若是有利可圖,顯然情況會越來越糟。想及此,只好收拾起同情心,裝做沒看見,快步或繞道前行,速速離開! 自民國五、六○年代起,由於經濟起飛,台灣錢淹腳目,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乞丐。如今又逐漸多了起來,這寓意著什麼?令人深思! 筆者生長於四○年代,那時候台灣經濟還很不好,小時候住在鄉下,偶爾上街也曾見到乞丐沿門討飯。看他們一臉菜色,衣不蔽體,顯然是山窮水盡,只好出來乞討。好心的殷實戶或商家,有時拿出一碗飯菜,或給他們一點小鈔,他們就很感恩的離開,口中還一直說著好話。聽說有些稍懂音樂的乞丐,還會拿著月琴,邊乞討邊彈唱。如今早期的台灣民謠裡,就收有有關乞丐的兩首歌曲「乞丐賣藝曲」「乞食調」,反映當時社會狀況。歌詞如下:   街頭巷尾伊都四界迺∕屹站門邊來講好話∕求著啊一碗冷酸糜∕暫度一頓 無問題,無問題∕∕一身襤褸伊都不成樣∕父母生我就著破相∕欲站啊世間要忍受∕命中註定免憂愁,免憂愁。(乞丐賣藝曲)   有量啊,頭家啊,來疼痛哎,疼痛著阮啊,歹命的人嘿。 好心啊,阿嬸啊,來助贊哎,助贊著阮啊,昧討趁的人嘿。(乞食調)   就如上面歌詞所說,以前出來行乞的人,都是「昧討趁」者,即已無法工作的殘障人士或老弱婦孺。不像現代有很多假乞丐,他們不是「昧討趁」,而是好吃懶做,有些甚至假裝殘障缺手缺腿博取同情,真是不可取。有些家長驅使無知小孩去乞討供自己花用,簡直是沒人性。更有些惡徒,利用人們同情殘障人士心理,驅使他們到夜市等熱鬧地區行乞,或以高價賣些劣質品給善心人士,乞討所得大部分被他們佔為己有,更是天理難容! 直接向人行乞,成功機率低,有些人就用騙術。如常見有人站於路旁,手中捧一小紙板,板上訴說自己可憐遭遇以博取同情等。筆者曾遭遇到兩種不同的「假行乞真詐騙」。 其一:約四十多年前某日傍晚,我在高雄火車站附近的書店看書,有一年輕人走來向我說,他要返鄉但缺30元買車票,問我是否贊助他一下?當時心想小錢助人何妨,就直接從口袋裡拿了錢給他。不料一會兒卻見他又以同樣手法再向書店內其他人討錢,才知遭詐騙。雖然損失金額不多,但心裡很不舒服。 其二:約十多年前某次筆者從香港機場欲轉機回台,在機場內走道行走時,突然一對母女拖著很多行李前來,面帶憂愁的向我說,她們從泰國旅遊回來欲轉機回北京,卻不慎丟了錢包,欲購機票短少人民幣數百元,問我是否有善心能先借她們,回北京後保證一定立即寄還。為爭取我的信任,還遞給我她們在北京開珠寶店的名片。我因一時兩岸同胞情作祟,想了幾秒鐘即從口袋裡掏錢給她們,事後卻無消無息。   行乞有用騙術博取同情者如上述。但也有用正能量讓人主動歡喜贊助者。記得筆者某年到中國大陸雲南省旅遊。某天在逛街時看見兩位年輕人,他們在鬧街旁靜靜站立,身旁腳踏車立一紙牌,寫著:「夢想起飛,壯志成真。上海至拉薩,萬里單騎。希望您的贊助!」我見他們全副武裝,身體雖疲憊,精神卻昂揚,立即從口袋掏出人民幣幾十元給予鼓勵贊助! 行乞一般是乞者在固定地點,施捨者是流動不固定的人。若不願施捨,快步離開或繞道即可。但若您到過一些較貧窮國家諸如印尼、印度、埃及等旅行,情況可能就沒那麼簡單。記得某次筆者到印度旅行,至聖城瓦拉那西時搭三輪車從旅館欲至恆河旁參觀傍晚祭典,下了三輪車還要走兩三百公尺才能抵達恆河邊。正開始走路時,立即圍來一堆婦女,她們手中抱著幼嬰,追著向大家要錢。若一時同情心起,給了其中一位,那麼保證等一下就被團團包圍,寸步難行!去印尼、埃及旅行也是同樣情形,一抵達風景區立即圍來一大堆小孩,推銷他們手中的劣質產品,怎麼甩都甩不掉!   乞丐,乞丐。如何行乞?如何施捨?如何拒絕?都大有學問。下次在街頭遇到有人行乞或討錢,是給還是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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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便當風波

■趙南星 轉眼間導師班升上國三了,身為導師的我,也參與輪值兩週一次的留守夜自習。同事間閒聊,總戲稱這是個「做功德」的苦差事:學校財務拮据,留守的老師沒有便當,沒有補助,從五點放學留到九點,只有兩小時補休。但為了學生,大家也是咬牙撐下去。 中秋連假前的禮拜三,輪到我留守。 八點早自習,A同事來班上找我:我們班有個學生今天不留,他訂的便當給你好嗎? 感謝他的好意,但我有自己帶晚餐,就婉拒了,請他找別人幫忙吃。 十點半,上完兩節課回到辦公室,想開冰箱拿東西,才猛然驚覺:晚餐根本沒拿到!還在自家冰箱啊!但也不好意思回頭跟A要便當,再找時間出去買吧。 五點,第八節上完,B同事傳訊息來:我們班有個學生不留,你要便當嗎?看來我今天命帶便當啊!但中午太忙了,裝好的營養午餐還原封未動,就把B同事班的便當,送給自己班上要去補習的男生。他興高采烈拿著熱騰騰的便當,道謝後就走了。 六點,在辦公室整理東西,準備要去巡夜自習的學生是否都就定位了,今天負責收發便當的輪值媽媽進來詢問:今天總共應該是30個便當,怎麼回來的空便當盒只有29個?我趕緊說明,有一個我送給學生,他帶去補習班了,不是還落在哪個教室,她聽完才放心走了。 一個小小的便當,承載同事的相助,家長的細心,咀嚼著涼掉的營養午餐,我卻覺得滿心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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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日常

■高澄天 胸藏回憶的夜空 存而不論一座不語不言的鐘 星火幽幽 爍閃有時,寂滅有時 無雲無霧城市裡 街道間、人潮中 你我心照不宣錯過彼此 像早排練過千次萬次   一條晦暗小徑走來如此洶湧 通往居所,通往明天 也通往深淵 快樂不快樂、資格或失格 躺入一張床柔軟而陷溺 表情淡漠 將疲憊而蒼鬱的心 用更冷的靈魂緊密包裹   生活是場醒不來的夢 無法開啟的窗、不能緊閉的門 迫人的潮氣一點一點 霉化髮膚 你的世界全在壞朽 突如其來一場大疫 無人不感到驚懼 本來尋常至極的觸碰 而今必得嚴謹消毒   南都盪遊到北境 命運旋鈕一次劇烈切換 潛意識多渴望自由 即便寂寞無邊際如影附形 不再信神,也不隨便讓關係向後延伸 事實、現實、真實 任它們彼此相互拒斥   日常裡縱情拖沓 用掉一整天的時間 寫不完一張信紙 而收件人早已等不及 遠行至我無法抵達的彼方   明日晨起,一定記得 喝下昨天早上忘記喝的那杯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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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曾經,古典樂電台

■周盈君 古典樂的線上電台彈跳出訊息,我點入,一名溫暖如流水的男聲,細細訴說老約翰史特勞斯第五號弦樂的作品。播放、聆聽,活潑的樂調點亮了整個早晨。 記得你說,開著車時,你也會轉開這個電台,那時DJ是個男人的聲音,樂曲非常普羅大眾,即使沒有涉獵古典樂的人,都能駐足幾秒。 我說,我也聽,只是是個女人主持。當時你相當詫異,同在島嶼,同個調頻、時段,卻是不同的節目? 於是你聽你的男聲,我聽我的女聲,但後者沒有很吸引我,於是我轉往其他電台,久而久之便將她遺忘。 有回,我想重溫求學時期到音樂廳聆聽古典樂的樂趣,於是問你是否願意同行?你說高手已死去,如今樂壇善於演奏者,已非當初的黃金歲月、風雲世代。 驚呼於你的高傲,不是沒見過你傳送過來的,坐在鋼琴前彈奏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影片,稀稀落落零零散散,像極大川大洋上散落四處、片段而無法成章的飄花。雖然我心裡認為你是高傲的,但沒有拆穿,也許那就是你與生俱來的自信,而我的自卑無法攀比,所以仰望你,有時覺得脖頸處酸楚。 當然也許當代必然有演奏大師,而你的說詞只是委婉拒絕我的邀約。我無從拆解語言背後的真諦,因為我始終相信語言,即使,現代這個社會相信語言的人不多。 而今我再打開古典樂電台,是一位男聲,心底猜測你聽的就是這頻道吧,然而你現在也正聆聽著嗎?他的聲音恍若流水阿,從我的心尖流淌而去,洗去了時間,也滌淨了我,且原來,那所謂的第五號弦樂就是頒獎時常用的配樂,誠如你所說的,都是耳熟能詳的樂章。 我恍然大悟,想即時告訴你,但你早已遠離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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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父親節和釀

■雨晴 〈父親節〉   父親往生後的父親節 日子是逗號,找不到「語詞」 心情是刪節號,找不到「等等」   父親仍然,在家裡等我回家   〈釀〉   父親用一輩子 思念他的父親 默默地在心底釀蜜   小心翼翼的 拿著歲月的湯匙 一湯匙 一湯匙 一湯匙   餵養我們兄妹長大   成為父親的我 也跟隨父親學習釀蜜 意想不到   女兒釀出了一甕天堂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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