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溫。度

■廖文麗 在紅外線熱像儀前偵測體溫,機器那端傳來「已戴口罩,體溫36.6」制式的機器聲。通過檢測後才能放行進入辦公室。有天,看到同事A被攔截請進去警衛室休息,A無奈地搖搖頭表示沒事的。 我和A比鄰而坐,但長期戴口罩下來,我幾乎忘記她的長相了! 中午到公司餐廳用餐,每一攤店員都戴上了護目鏡和面罩,大家自動保持1.5m的社交距離,餐廳異常安靜,每個人都加快了點餐速度,「嗶嗶」兩聲刷卡結帳完就急速帶著餐盒回辦公室座位用餐。我錯愕呆滯了半晌,懷疑自己是否到錯樓層、走錯地方?怎麼大家都噤若寒蟬?還是患了失語症? 下午2:00開部門線上會議,只能隔著屏幕看到同事戴著口罩的臉,口罩掩蓋下的聲音,像夏日午後的悶雷,低沉鬱悶。一張張播放中的ppt宛如跑馬燈,聽得出來報告者都很認真,但我仍禁不住恍神迷走…… 公公的病情變化反覆,本來在加護病房,每天仍有30分鐘的探視時間,穿好隔離衣、戴好消毒手套,仍可握握他的手,摸摸他的額頭,跟他報告今天幾月幾號,農曆幾月幾號,雖然一路從清明節報到端午節,再到中元節,公公後來下轉呼吸照護病房,很快三級警戒下來,醫院全面禁止探視。 好不容易透過醫院個管師的手機連線視訊,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事了,手機那端的老人家因氣切插管無法言語,眼睛盯著小小的視屏,看得出來他看到睽違已久的我們,有一些驚喜,我們一直試圖向他解釋我們無法前去探視他的原因,但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在視訊的當下,他的眼神有時會閃過一絲困惑:為什麼都不來看我? 7月8日早上,我接種了AZ疫苗,本來以為沒事,但到下午發燒、畏寒、全身肌肉痠痛,體溫一路飆升到39℃,吃了普拿疼退燒。看了疫苗接種衛教單,放心許多,那些都是疫苗副作用,強調發燒是常見的醫學徵象之一,體溫上升可強化免疫細胞。 後來,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是星期天早上,醫院說:肺部發炎的藥已用到極限,血壓一直掉,升壓劑也已打到極限,叫我們要有心理準備,我們央求讓家屬前往探視。進到加護病房1號床,雖有黃色燈泡照燈保暖,但公公的手、額頭仍顯得冰冰涼涼的,我們喊著「爸!恁要加油!」孩子喊著「阿公!恁一定要好起好喔!」但公公已沒有任何反應,我們摸摸他略顯浮腫的雙手,讓他重新感覺我們的溫度,我們是陪在他身邊的。 之後,就如同所有人要走的道路,我們陪著公公到殯儀館,讓他的遺體暫存在冰櫃室,號碼整齊羅列的一個個冰櫃,溫度表顯示-5~10℃,一打開來霧氣瀰漫。公公告別了人世的春暖、溽暑、秋霜,走向九泉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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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衝浪手的等待

■陳冠良 如果是解析度不佳 黑白灰的日子 海潮嘶啞,浪花妖異 你看被深厚塗抹 輪廓泥濘的雲 是否一絲猶豫 肉身渺小   你匍匐的島在搖擺 跟著水動的節拍 微波的低頻連綿,你等 等開始與重來 卻連錯過 也不一定發生   浪來去,一瞬 千萬億年旋生旋滅的往復 海面整片的荒涼是傾頹文明的遺址 很遺憾你的蓄勢 多數佝僂。你還等 雜沓的安靜以後,也許 輝煌的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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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溫柔的強悍──致我的外婆

■韋爵爺 民國74年12月21號,在豐原的巫文吉婦產科,一名小男嬰出生了,也就是現在寫文的我,我被抱回家後,大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小男嬰的未來,我當時該就讀的學區,是比較落後的,加上爺爺經營生意,父母都得到店裡幫忙,而我的奶奶喜歡清靜,不愛小孩吵鬧,於是,我的外婆義無反顧,接下了照顧我的責任,當時還被外公狠狠數落一番:「沒人嫁查某仔,擱甲幫人帶囡仔ㄟ!」 外婆還是堅持要帶我,這一堅持,讓我住在外婆家,因為家庭因素,這一住,就住了25年,所以我也麻煩了外婆照顧了25年,小時候,我是個體弱多病又調皮的小孩,體弱多病怎麼會跟調皮劃上等號呢?當病好的時候,我就會到處打架鬧事惡作劇,是鄉里間令人頭痛的小霸王,只是每當流行甚麼感冒,走在時代尖端的我,總是不會缺席,而且我要是發燒,就會很棘手,因為我的體質怪異,總是很快退燒,退燒沒多久又發燒,把外婆跟父母弄得手忙腳亂,更讓人心煩的是,我總挑在農忙生病,讓甚缺人手的外公,怒罵著外婆,外婆只能默默挨罵,然後牽著我,走上一段路,到公車站牌那裡,等豐原客運,然後到診所就診,院長都笑說:「你擱來了喔!」可見我看病的次數有多頻繁,那時沒有健保給付,我的健保卡總是換到,很後面的英文字母,外婆都笑說「診所的柱子,是我贊助的。」 長大後,我才明白那頻繁的看病次數,同時也代表著,外婆為我辛苦奔波的路程,她不會騎車,只能帶我坐公車,去哪裡都要帶上我,有時候逛菜市場,外婆都已經提著大包小包,我還吵著要外婆買玩具給我,現在想來真的很不應該,等我上了幼稚園,她仍不厭其煩地,帶我去上學,風雨無阻,我的全勤獎,有一半應該要算外婆的。 上國小後,秉持著發育期要多吃的觀念,家人完全沒限制我的飲食,我到小四時,體重已飆破了60公斤,驚覺事態嚴重的外婆,開始督促我運動,限制我的飲食,那時我都哭著,望著電鍋:「沒人阿嬤ㄚ捏?」外婆也跟著我哭,然後,她真的實現要我運動的諾言,每天晚飯前,她就拿著一根長藤條:「讓我追到就打!」開玩笑,外婆那時已經50幾歲了,而我才國小四年級,怎麼看都是我佔優勢,剛開始我的確是遙遙領先,可後來體力不繼,因為太胖了,我就不以無意的休息,沒想到,追上我的外婆,真的給我一記痛快,這個地獄特訓,持續了兩個月暑假,而我也受回正常體重,讓師長同學們嘖嘖稱奇,那時候,開始有女孩子會跟我說話,外婆不只拯救了我的身材,也讓我的桃花盛開了。 國高中時期,我懂事了,比較沒給外婆添麻煩,可大小考時,外婆還是會不辭辛勞,到廟宇求符給我戴,祈求考試順利。上大學,她跟我說:「要好好學習,確定自己要走的路。」這時期,外婆教導我的是,人生觀與感情觀,後來我入伍了,外婆行動不若年輕俐落了,但她還是堅持來,成功嶺看我,讓我淚盈滿了眶,退伍後,工作了一段時間,我要結婚了,流年不利的外婆,還是熱心的幫我張羅婚禮,完全無視她甚為禁忌的流年,本來她不該處理紅白帖的,但為了她親愛的孫兒,她還是出席了我的婚宴。在敬酒的行列,外婆的步伐慢了,白髮也多了,我才驚覺,外婆真的老了。 婚後,我搬出了外婆家,幸好,我的老婆也是個孝順的女孩,現今,想跟老人家相處的女孩不多了,假日時,我總會回去看看外婆,聊聊現今、過去以及未來,而外婆仍是不厭其煩地叮嚀我,工作、家庭以及應對進退的道理,無論長多大,她仍舊為我操心著。 我希望,哪天她能對我說:「孩子,做得好!你是我的驕傲!」這是我今生努力的目標,這是我親愛的外婆──王林汝女士,與她永遠長不大、永遠膩著外婆的傻孫子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純樸的台灣,謝謝台灣這塊土地,讓我邂逅了影響我至深的偉大女性,外婆!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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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父後

■十三 不想穿紅色的衣服了。 那是他們說的,天空正常的樣子。你在 故鄉躺著,一生濃縮成一小格,記憶的白色粉末,由雙膝跪落。 半夜三更醒來無聲,無言,兩年七個月的靜默。 我習慣了 你好像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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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昨天的降溫

■談炯程 修葺我耳廓的雨聲,琥珀色的石龍子 把鼻尖貼在旋轉門上。這斷尾 而未命名的時刻,燈罩下的一綹光 被和成梯狀的灌木,這時節白天總是 突然結束,群鳥自樹林飛出,與 落葉一同句讀芊綿的積水。但日日 更新的核酸報告:街道,捲尺般 將刻度壓在瀝青的矩陣下,等待時, 回音的羽毛,被一頁石片拓寫。「你聽到 困在童年的引擎聲,從由草莓築成的 河堤外傳來。」我讀著滿是雀斑的夜, 始祖鳥們侘寂的骨架逐漸酥鬆如一個 錯韻:「當山的皮膚被裁開如受熱的燈籠, 某種溫差在他身體裏迫降而他未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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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的新住民朋友

■以薰 唸研究所是我人生的一個小插曲,而譜寫的過程,那些高低起伏的旋律,留給我的不只是一本論文而已。 論文難產把我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真的好想放棄,但又不甘心。教授循循善誘,我卻愣頭呆腦,心煩意亂。某次討論會時,一位同學對我說:「就以妳自己的故事為出發點,開始寫就對了。」雖仍懵懂,但終於有個起頭了。 於是,死馬當活馬醫,當我逐字寫出自己的生命故事,卻發現有些情境其實和我關注的新住民姊妹議題頗為相似。掏心挖肺呈現真實的自我,是需要十足勇氣。待我整理出問題意識,開始了我的訪談之旅,感恩一路上協助我圓滿完成論文的好姊妹。 我對飄洋過海婚嫁來台的姊妹,充滿好奇心,與娘家幾乎像斷了線的風箏,她們如何撐過滿佈荊棘的婚姻路,受到委屈時如何紓解心情,面對來自社會甚至是婆家的歧視,如何克服內心的難受…,好多不在訪綱裡的問題,我都期待能聽到她們的心內話。 因為同理心和好奇心,我聽了不少姊妹們的故事。有的已悄然劃下婚姻休止符,重啟人生另一條道路。有的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開出生命中的美麗花朵。對於這塊土地,仍懷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待。十年了,我們依舊是保持聯絡的好姊妹,妳們的成就,對生命的熱愛,令我折服。 很感謝姊妹們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台灣是一個多元族群的社會,文化的豐富與多樣性需要更多包容與理解,尊重差異,維護多元文化價值,是我從姊妹們相忍中習得的精神。因為瞭解她們的處境,多了一份關懷,這些年遇見更多的姊妹,成為好朋友。有些精進的姊妹,甚至已拿到研究所學歷,令人感佩不已。姊妹情誼飄香,願妳們像一朵充滿金黃燦爛的向日葵,如一個小太陽,繼續勇敢與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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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雲淡風輕

■風雅 白鷺鷥和我對望一眼後 誤認了水中的雲朵是我的倒影 把長長的尖嘴伸進池塘 刺探我的來歷   陰暗處,蜘蛛費盡心絲 織著八卦網,無非是想 捕捉我的身世   都別忙了吧,我在這世界的 舞台戲份並不重,不過是 天地間的首席過客 關於自傳,我打算迎著風 用三言兩語,道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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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作夢

■王映涵 我作夢,雖然,夢終究會離開我。 我想要一直擁抱我的夢,當她一次次的出現,當親吻親密的甜蜜,我迫不及待的,擁抱。而這些夢啊,一切都可以隨我主宰,唯讀她不能,我希望和她一起沉倫一起享受種種的歡愉,她卻總是著重在一些日常的打掃工作煮菜吃飯等瑣事。 醒來時眼睛顏色模模糊糊的像是剛到這人世般,也沒有顯得多麼清醒,還有一種暈眩。我在夢中的時間愈來愈長;時間在夢中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空間和語言也都沒有什麼邏輯與樣貌,甚至我們可以漂浮可以沉溺可以飛翔可以不用言語就進行對話,而那溝通甚至比你使勁氣力一直來回著於空氣中的費力來的令人驚訝震撼;不同場景隨我揮灑剪貼成一片,空走浮著充滿著我的意識與幻想─大大小小寬寬窄窄,結束總是沒有結束一如開始不曾開始,我又看到她,那麼完美而我身在其中,所有的動作都不需解釋也不能解釋什麼的依然。   醒來時我總恍恍開始以為是作夢,跟她的世界才是真實,即使並不像想像中的順服,在夢中,我就是只有人沒那麼輕易的可以隨我意識行動,即使我們一起用餐一起生活,卻還是沒有什麼充實的感覺,不會餓不會飽不會痛不會……太多的不會不會,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然而就那麼同一個女孩在我夢中不斷不斷的出現,每天,每天;我擔心起來那種莫名的擔心連我也說不清,我已經分不清是不是夢,那也不重要!我倆歡樂的相信著關於接下來以及迎接,但是不確定的陰影,還是存在的。小小的念頭們,不斷不斷的膨脹與破滅。當我試著在夢裡睜開眼的時候,原先清晰的,都模糊了。醒來以後,試著要記下一些什麼,夢要告訴我的,卻什麼也記不起。分不清什麼是現實而什麼是夢境以後,語言便無任何表達的意義了。 無法掩飾的想念,只能將一切寄託在夢境上,一次次的期待夢境。 有一次我醒來看到她的出現,變的跟以往不同,我發現其實世界是順應這她的念頭在運轉的,那裡沒有別人,只有我和她。她說那是她的夢,我不過是因為她的想望出現在夢中的,我們做了一切我想做的事,我也分不清是我的夢還是她的夢,只知道我們正在彼此快樂的相擁分享那薄淺的溫暖,眷戀彼此的溫柔。 我還在睡但可以知覺到困惑。當然夢的存在可能只是因為想了過頭的慾望,夢也可以消失或者接受擴大過程─我只有思思念念的,作著,因為已經回不去的夢與現實。 思思念念的,隨著小小的慾望膨脹,然後,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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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自然「夜半簾外雨潺潺……」音樂票

■林熹 水庫用水告急,梅雨季節逼近。 昨晚夜半雨聲重,從夢中猛地驚醒,一時間竟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室內是暗的,為了貪涼,窗戶大開,正因如此滴答……滴答……雨聲才清晰地傳入屋內,鑽進耳朵,將我從睡夢中拉回現實世界。現實世界中,正在下雨。 方才我在夢裡,沒有雨。 躺在床上,聽辨雨聲,判斷雨勢大小,是否需要起身關窗?回想窗邊沒掛什麼衣物,貪圖落雨時的水涼感,罷了,不如再聽聽,若雨勢轉大,再起身關窗也不遲。 耳朵注意著窗外雨勢,腦海翻騰著古往今來,有多少如我此刻無法輕易再入睡的同類?仔細想想,還真有好幾個人。 被雨聲鬧醒的,不只我一個,除了李清照之外,還有李後主和李商隱。 李商隱寫過:「曾醒驚眠聞雨過。」睡到一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是什麼聲音?傾耳細聽,原來是窗外夜雨正盛,擾人安眠。 李後主則道:「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前一刻還在夢裡,下一秒因簾外雨潺潺而被驚醒,恍然驚覺自身已經被抓至北方。雨,還在外面下得纏綿,我,卻在簾內感受到陣陣寒意侵襲。夢醒之前的一切,已無法接續。 只是一場夢,只是夢一場。 宋.李清照〈添字采桑子.芭蕉〉:「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彷彿李清照緩緩低訴著,過去我一直過得很幸福,出生世家,父親李格非是名大學者,學問厚且不被當時男女陋習所侷限,不因我是女兒身,而阻斷我學習的樂趣。 婚後,丈夫趙明誠家中收藏豐富,夫家也不阻礙我的才華發展,任由我,甚至是鼓勵我繼續在文學中學習和成長。 以前的生活裡,從未被夜半雨聲驚醒過,如今被窗外滴答雨聲擾醒,我實在很不習慣在這樣的暗夜中醒來,聽這樣淒冷孤單的雨聲。 世人皆愛李清照:「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我卻獨愛她的「綠肥紅瘦」。 之所以造成「綠肥紅瘦」的視覺景象,其實也在一場大雨過後。 「肥」和「瘦」,其實很少有人會拿來入詩、入詞。記得年幼時,初初看見此二字出現在詩文中,有點發怔,彷彿體內有甚麼東西狠狠被嚇了一大跳。 等慢慢緩過神來,腦海中浮現一場雨後,庭院裡花朵被雨撫落一一落地,枝頭上的綠葉比紅花多的景象,才細細咀嚼出「綠肥紅瘦」有多真實、多鮮活、用字多接地氣。 「肥」和「瘦」,比大小、比多少、比殘盛,還要更鮮活靈動,明明是對植物的描述,因為用了此兩字,竟有短暫錯覺,似乎看見靈動的紅綠兩條游魚,一肥一瘦,在瀅瀅水裡,不管「肥」和「瘦」都自在地戲游著。 被雨驚醒後,雖有點「夢裡不知身是客……」,畢竟被強迫中獎醒來聽夜雨纏綿之前,我正在夢中忙著燒水泡茶,卻無「羅衾不耐五更寒」,也沒有「傷心枕上三更雨……不慣起來聽」。 既醒之,則安之。   我輕輕閉上雙眼,睡著也好,睡不著也行,趁著暗夜雨聲正鬧,聽一場大自然的水之樂,又何妨? 半夢半醒間,我還在「大珠小珠落玉盤」,忽然間,彷彿有人在耳邊誦吟著:「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常恨此身非吾有,何時忘卻營營……」 忘記夢中尚未泡成的茶,放下明日復明日永遠處理不完的事,讓意識如一葉小船,游入雨絲織得正密的雨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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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永遠不回頭

■詹德聖 在天色破曉之前∕我想爬上山巔∕仰望星辰∕向時間祈求永遠 「永遠不回頭」是七0年代膾炙人口的流行歌,也是我們的班歌。 前幾年,擔任中年級的導師,班上學生個個明眸皓齒,天真無邪,常常圍繞在我的身邊說長道短,可愛極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愛說話,下課講,上課講,有時乾脆回頭講,整天都在講,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為了遏止這種風氣,我制訂「永遠不回頭」的班規。學生不明白,不回頭就不回頭,為什麼要「永遠不回頭」。 「因為這是以前很紅的一首歌。」 學生不相信,於是我播給他們聽。由於旋律簡單,學生很容易就琅琅上口。之後,有時間就唱,唱著唱著,就變成班歌。記得有一次戶外教學,在遊覽車上,放聲齊唱,聲勢浩大,氣勢磅礡,讓導遊嚇了一大跳。 二年的時光很快就過了,升上高年級大家分散在不同的班級,雖然常來教室找我,但全班聚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 畢業前夕,利用一個午休的時間,讓學生來我的班上敘舊。我播放以前拍攝的照片,看到當時稚嫩的模樣,大家忍不住彼此嘲笑,懷念當時歡樂的時光。離去之前,我放了班歌,當熟悉的前奏響起,內心澎湃激昂,過去的點點滴滴頓時湧上心頭。不像以往高聲歌唱,只是輕輕的附和,我可以看出有人已經濕了眼眶。 畢業典禮當天,我有課務在身,無法前去,所以午休的那場聚會,算是最後的道別會。 就像歌詞寫的,未來的路上,不管風雨有多大,都要勇敢向前衝;讓感動和快樂,留在你我心中。 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聚在一起;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一同高歌「永遠不回頭」。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想濕了眼眶的人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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